前幾天,他都親眼見到“公正嚴明”了。
那少女清麗的臉上露出一個嘲諷的笑,道:“小女子仇家是朝中高官之家,他早已疏通了門路。若是能告官小女子又何必出此下策?”
李澄禦更感興趣了:“如果連官都管不了你的事,那你跪在這裏豈不是更加無用功?難不成你指望着來來北往的人比官更大,能幫得到你嗎?你都到京城了,不能去告禦狀嗎?”
他還轉頭道:“告禦狀你們都知道吧,就是直接向皇帝告狀!”
衆人默然。
告禦狀,說的多輕巧?
以民告官本身就是要打廷杖的,告禦狀,更需要滾釘闆,也許狀還沒告命就丢了!
要不然人人都去告禦狀,那皇帝不忙死了?
崔岩琥聽了自家太子的話,略略松了口氣,還好,太子聰明機警,這小女子的話漏洞太多,自家太子一眼就看出端倪來。
那少女并沒有被揭穿的慌亂,反倒道:“小女子想活着報仇!”
她看一眼這條街上來來往往的人,聲音似突然變得虛無飄渺起來:“這天下有高官,有巨賈,有平民,有俠客……有各種各樣的人,小女子相信,這世上還是好人多,就算無人買下小女子,但小女子的遭遇傳了出去,更多的人知道仇家的惡行,也是好的!”
李澄禦冷笑一聲:“這話你自己信嗎?”
“如何不信?”那少女擡眼,眼神之中,竟然有一股孤傲滄桑之色。在那孤傲滄桑的背後,更多的是堅定。
李澄禦竟覺得自己看懂了,她堅定自己能報仇!哪怕她現在做的事,簡直可以用幼稚來形容。
崔岩琥急得嘴角都要冒泡了:“公子,這位姑娘說的有道理。不過這是她的事,與咱們無關,公子既然幫不到,也莫打擾了她!”
他這是在提醒李澄禦,東夏的事與他這個西唐太子毫無關系。這種事還是避嫌的好,離得遠遠的,管他東夏鬧得天翻地覆,又與他們有什麽關系呢?
那少女嘴角似有淡淡的苦澀,也有淡淡的譏諷和自嘲,她道:“這位大叔說的對,公子還是該做什麽就去做什麽吧。小女子的事,想要尋的是真正能爲小女子伸張正義的人,而不是讓力有不及的人無辜受累!那樣小女子即使報了仇,也心中難安!”
李澄禦瞟她一眼:“崔大,你聽出來了嗎?這簡直是明晃晃的激将啊!你覺得本公子會上當嗎?”
崔岩琥已經對這個名字認命了,崔大就崔大吧,隻要太子殿下不惹事,叫他崔牛崔馬都行!
他立刻道:“公子自然不會上當,而且公子隻是路過。聽說前面那條街有家很特别的早膳店,裏面的小吃非常有名,要是去得晚了,那邊關了門,公子今天就吃不上了!”
李澄禦輕呵一聲,帶着勝利的微笑瞟了那少女一眼,卻見那少女早就垂下頭,好像剛才的問答沒有發生過,眼前的他也不過是普通的路人。
崔岩琥原本對這少女很是不善,見她這麽識趣,也松了口氣。他還怕這少女訛上自家太子呢,還好,對方好像沒這個心思。
他道:“公子,走吧!”
李澄禦道:“走!”
見自家太子終于可以離開了,崔岩琥擡袖直擦額頭的汗,自家太子精力充沛,什麽事都想管一管。希望今天街上不會有什麽新奇事兒又纏住他的腳步。
李澄禦走了好幾步,突地又轉身,回過頭來,蹲在少女面前,饒有興緻地道:“對了,美人兒,你剛才說就算無人買下你,但是也希望把自己的遭遇傳出去,讓更多的人知道你仇家的惡行,對吧?我沒聽錯吧?”
那少女看着李澄禦的眼神都有些無奈了,那種你怎麽又回頭來了?趕緊走趕緊走的表情,幾乎掩飾不住。但她還是點了頭:“公子沒有聽錯!”
崔岩琥:“……”
他能怎麽辦?他隻能也同樣回頭,繼續等待自家太子。
太子殿下,這是想幹嘛啊?走都走了,又回頭幹嘛呢?
李澄禦笑嘻嘻道:“聽你這麽一說,好像你的遭遇很是凄慘,還有什麽冤啊,仇啊的,定然曲折離奇,讓人義憤填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我這人啊,就最喜歡聽故事,反正我現在閑着也是閑着,要不你說來聽聽?”
崔岩琥默默的後退的兩步,把臉撇開,極力裝着一副我不認識此人的模樣。
雖然他是太子的下屬,但他現在也想說,殿下這樣太欠扁了。不管這小女子是真的有仇假的有怨,但别人不知道啊,沒看見那麽多同情的目光看着那女子嗎?殿下這麽做,完全是無視别人的痛苦,反倒将其當成樂趣。這樣是會引起衆怒的!
周圍衆人看着李澄禦的目光,果然多了幾分嫌惡和厭棄。别人的傷心事幫不上忙就滾遠點,這一副把你家的傷心事說出來,讓我開心開心的模樣,這是哪來的無良子弟?
少女咬了牙,眼底深處掠過一抹憤怒。
但她極力的克制了,沒有說話。
李澄禦不耐煩了,毫無同情心地催道:“這話不是你剛才說的嗎?怎麽現在要你說你又不說了,你都不說出來,别人怎麽知道你仇家的惡心,怎麽知道你的遭遇?你說是不是!”
少女深深的吸了口氣,再擡頭時,神色已經冷靜多了,眼神之中也多了幾分冷意,面無表情地道:“是!”
“那快說呀!”
少女緩緩開口,道:“我叫桑甯,普通商戶之女,我家世代住在錦揚街後巷,經營着祖上傳下來的綢緞鋪子。”
李澄禦滿臉都是故事終于開講的興奮,還召召手,長随會意,過來雙手雙腳伏下,将自己當成凳子,李澄禦大馬金刀的坐在他身上,搖着折扇,就差來一壺酒,或者是來一把瓜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