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成邺淡淡地道:“本王何錯之有?”
薛先生這才注意到剛才的态度有些問題,他拱手道:“殿下,在下一時情急,說錯話了!”
“無妨!”楚成邺聽他賠禮,也樂得體現他的寬宏大量。
薛先生道:“殿下不可掉以輕心,這位七殿下的确是纨绔之名在外,但是誰知道他是不是在僞裝?”
楚成邺不愛聽了,他不以爲然:“一個人能僞裝一年,能僞裝十年嗎?”從七歲起,楚景弦就是這個性子。
一個七歲的孩子就會僞裝了?他不信!
薛先生道:“殿下言之有理!不過,就算七殿下真是纨绔,可殿下看看,哪個纨绔這麽會打仗?直接把承岚國給打到歸屬我東夏?七殿下就是纨绔,也是個有本事的纨绔。何況,他這次是有戰功的,朝中文武都看在眼裏。殿下可不能因一時輕視之心,讓四皇子那邊撿了便宜!”
“你是說楚雲程會去拉攏他?”楚成邺笑了,别的他不敢保證,但是楚雲程是絕不會看上楚景弦這個纨绔的!
薛先生有些心累,卻還不得不繼續耐着性子:“以四皇子的性子或許不會,但是他身邊也有謀士,自有人爲他出謀獻計,讓他去做。殿下,拉攏一個人,哪怕無用那也無妨,但放過一個也許會有的隐患,卻是大大的不妥!”
這句話楚成邺聽進去了,他道:“你放心,本王理會得!不就是說些好話籠絡一些,本王會做的!”
他最會做這些了,要不然,他在外的賢王之名怎麽來的?
禮賢下士,寬容溫厚,就是他的人設!
沐清瑜找了個借口,讓潘書和李叔去莊子上幫兩天忙。
那片樹林,她原本就沒想着困住李驚風多久,他如果聰明,沉下心,閉着眼睛,以他巅峰之境的能力和五感,多試幾次,還是可以很快走出來的。
隻是她沒料到,李驚風竟然用那種方式。
他直接伐了整片樹林。
真是又蠢又無能,這樣的人,也配稱巅峰高手嗎?
也是,他的武功,本來是建立在邪y功之上,用人命堆疊,陰邪且速成,他身上背着那麽多無辜之人的命,若不是她還殺不了他,豈容他活着?
不過,李驚風大概也不容她活着了。
一次兩次的在她手上吃了虧,這次,他能出來,必然怒不可遏。
面對一個武功不如自己的人,卻因爲“陰謀詭計”讓自己一次次吃虧,李驚風那樣的性子,怎麽能容忍?
大概就是這兩天了。
沐清瑜一如之前,早早地就要回沐宅。
她這四天裏幾乎都隻是上午出門一趟,便一直待在沐宅裏。
大門一關,整個宅子裏隻有她一個人,誰也不知道她在幹什麽。
下人全都放假,她沒有馬車,幹脆雇了一輛,送到就走,也很方便。
她剛準備去附近的車馬行,一輛馬車迎面而來。
那馬車甚是精緻,車簾處垂吊着的流蘇在日光下,閃着瑩潤的光澤。
沐清瑜讓在路邊,準備等馬車先過去,但馬車卻在她面前停了下來。
掀開車簾的手骨節分明,細長如竹,卻又分外好看,露出來的那張臉更是有如天上谪仙,清雅矜貴,氣度不凡。
他微笑:“清瑜,去哪裏?我送你!”
沐清瑜看着東方墨晔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模樣,道:“你自忙吧,我隻是回宅子。雇車很方便!”
東方墨晔道:“我正好有事找你,上次咱們談的事還沒有結果,正準備看你什麽時候有空再談談!既然你回去,想必這邊的事已經忙完。不若我送你一程,路上也正好談談?”
沐清瑜道:“也好!”
她要建度假山莊,現在已經在緊密籌建之中。東方墨晔知道後,大感興趣,表示希望能參一股。
當然,他也不是光拿銀參股,他還提了很多有建設性的建議。
沐清瑜覺得他有幾條建議甚是可行,是自己沒有考慮到的,新穎而奇特,便答應讓他參入一份。
這一份并不多,二成。
以東方墨晔的财力,直接參六七成或者全資都能辦到,沐清瑜讓他參二成,他也不覺得少。
沐清瑜需要人手時,他還把蘇西綢調動,讓他直接聽沐清瑜吩咐。
因着他也是東家之一,沐清瑜也沒那麽客氣。
現在一切進展順利,有望年底完工,明年就能開放了。
車夫放好上馬凳,沐清瑜上了車,馬車内十分寬敞,兩人相對而坐,東方墨晔從格子裏拿出一卷文書,攤開在小幾上,和沐清瑜讨論。
沐清瑜喜歡這種直入主題的談事方式。
兩人就生意的事進行了認真的讨論。
沐清瑜對東方墨晔還是挺佩服的,在做生意這塊,他非常專業,但又不限于生意,他滿腹經綸,談吐之中,時時有珠玑,對沐清瑜也甚有啓發。
同時,沐清瑜更看出東方墨晔的不同。
這是個非常厲害的商人。
但是,他不全是商人。
如果是真正的純商人,思維方式不會是這樣子的。
當然,這種想法她也不會點破。
雖說是就生意的事兩人在認真地談,但之前已經談過,現在不過就未竟事宜再做些補充調整,讨論和完善,所以進展非常順利。
談完後,東方墨晔收起文書紙張。
這時,車夫停下,道:“少家主,珍膳坊到了!”
東方墨晔道:“你去買些上等點心來!”
車夫應聲去了。
不一會兒,車夫就買來點心,熱騰騰的剛出鍋。四樣擺在桌上,香氣撲鼻,另外還有四個包裝精緻的點心盒子。
東方墨晔道:“先吃着玩,你把廚子都支走了,回去還得自己做,不如我請你去四海樓如何?”
沐清瑜道:“不用,一個人好對付得緊!”她這幾天回家了比在外還忙,都是随便對付一口。
東方墨晔忽地問:“是不是有什麽事?有什麽我能幫得上忙的?”
李驚風柿子撿軟的捏,原本想對付東方墨晔,後來發現這人年紀雖輕,卻不好對付,勢力又大,轉而對付沐清瑜。
東方墨晔也是在楚景弦的人在悄悄打聽京城出現巅峰高手的事,才驚覺可能是李驚風。再派人一查,可不嗎?李驚風現在盯上沐清瑜了。
他也派出了人手。
但是,巅峰境的高手即使他的人出手去幹預阻撓,收獲也甚小。
雖明知道李驚風對付過沐清瑜後,會來對付他,但現在,他也拿李驚風沒辦法。他寫信給一個前輩,那前輩也是巅峰境,希望他能來東夏京城助一臂之力。
但是,巅峰境的前輩神龍見首不見尾,也不知道信送到他的各沒有。
沐清瑜道:“倒也沒有什麽大事,隻是怕引起不必要的傷亡!”
“你想好怎麽對付李驚風了?”
沐清瑜道:“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要說對付,她還真沒有好辦法,那個卑鄙又膽小的東西,你這邊一動,他就像耗子一樣縮到洞裏去了,你要不把他當回事,他還時不時的悄摸摸出來搞暗殺。
派人也沒用,因爲派出的人,對付一般人可以,巅峰境的高手不想讓你查到行蹤,你就真查不到!
東方墨晔伸出手,在她手背上輕拍:“清瑜,你放心,我與你同在!”
他的手一觸即收,沐清瑜并沒在意,自然也沒有發現某人眼尾略略飛揚。面前少女明豔動人,沉穩大氣,剛才談生意時,他腦子裏不斷翻騰着。
他學富五車,武功高強,經曆奇特,眼光獨到,眼界開闊,所以一向很自信。他有自信的資本。
來到東夏京城,他接觸了那麽多人,高官巨賈,豪門貴子,皇家宗室,仕子才子,名聲在外的大儒或是久負盛名的人。
那些人也許各有優勝之處,但是,文才好的武功不如他,武功好的文才不如他,就算有文武雙全的,論起眼界和格局不如他,做生意不如他……
便是那些個天之驕子,皇室貴胄,那些出類拔萃的佼佼者,東方墨晔亦能感受到自身博學的優越。
那些大儒和他論文之後,覺得他是青年俊彥,後起之秀,百年難得出現的人才;
那些武功高絕在江湖中負有盛名的前輩,覺得他是英雄出少年,年紀輕輕造詣不一般,根骨奇佳,天生的習武奇才;
那些縱橫商場的巨賈們,在生意場中老奸巨滑,但玩明的也好,玩暗的也好,玩陰的也好,在他的手中從來讨不到好,那些人笑呵呵地說他是陶朱公的轉世之魂,天生的枭商!
這些評價裏,無一例外,都是欣賞成分居多!
但面對沐清瑜,他發現,那些誇他的話,他都想拿來誇沐清瑜一次。
沐清瑜比他年紀還小,除了不如他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經營一切,所以現在财力不如,但是她的眼光,魄力,想法,格局,勝過許多男子。
沐清瑜笑道:“這種事,還是别上趕着了!李驚風恨你不比恨我少。現在他發現我的身份後,将殺我的事放在前面,本來就是正确的!你自己也多加留意,那人不講武德!”
“他是巅峰高手,你就不怕嗎?”他猶記得,第一次從李驚風手底下把她救出來,她傷得那般重,差點救不過來。
沐清瑜道:“不論什麽事,該面對的逃不掉。有什麽好怕的?”
東方墨晔深深看她一眼:“你的武功,又精進了?”
沐清瑜笑起來,道:“應該有所進步吧,畢竟被李驚風差點打死,總得有點感悟!”
東方墨晔眼神深了幾許。
武功到一定境界,就不是靠努力了。
靠的是感悟,是頓悟,是突然而來的福至心靈,是突然之間的醍醐灌頂……
但那種悟,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來,更不知道什麽事可以觸發。所以就顯得那般可遇不可求。
清瑜這算福兮禍所倚,禍兮福相依嗎?
置之死地而後生有機會悟?
但他不能試。
他試不起!
他還有那麽多事要做!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沐清瑜道:“我到了!”
這就到沐宅了啊?這段路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短了?
東方墨晔讓車夫停車,把那四樣包裝精美的點心遞過去:“餓了可以墊墊肚子!”
沐清瑜笑着接過,道:“多謝,下次請你喝酒!”
“你親自下廚麽?”東方墨晔脫口而出。
沐清瑜頓了下,點頭笑:“嗯,我親自下廚!”
沐清瑜進了屋,東方墨晔卻沒讓馬車離去,他看着她的輕捷的腳步走到門口,看着她俏麗的背影被門阻斷,隻覺得心情複雜。
他最初的目的,隻是因爲覺到她的異常,想知道有沒有可以複活母親和親人之法。
他暗中觀察她,想尋破綻,或者說線索,但是,破綻沒尋到,線索也沒有,倒是發現她有一手好廚藝。
哪怕他吃遍山珍海味,竟在簡單的幾樣菜式之中,吃出不一樣的精美。
而她也有趣,明知菜不見了,竟然也毫不在意。
他以爲,在那樣的環境之中,在那樣的惡劣對待中,他順走的一盆菜,也許會成爲讓她更郁悶難受的事。
可她安之若素。
不僅如此,有時候她甚至特意多做一兩個菜,還說他是鬼鄰居。隔空對飲,她毫無懼色,反倒多了幾分潇灑不羁。
原來女子也可以那般灑脫。
之後,他都分不清是爲了順一口她做的菜,還是在繼續監視她,又或者,是因爲她的灑脫不羁,讓他覺得有意思,所以在無聊之餘才會第一個想到她!
現在,他與她既是朋友,也是生意上的合作夥伴。
他看着她從一文不名,被趕到荒棄廢院自生自滅到一步步走出來,擺脫梁王府,獲得自由,過得越發舒心,生意也越做越大!
而且,她運氣還頂好。
随便買下的荒山,竟然有鹽礦。
他覺得大概她并不是随意買下的。
她身上有很多秘密,但更多吸引人的地方。她敏銳聰慧,做事有章法;可她又随意灑脫,行事潇灑!
他覺得他都有些看不懂她,卻也更想看清她。
他道:“墨池,李驚風現在在哪?”
“應該就在附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