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嵩把裴文朗幾兄弟都給告了。
告他們故意辱罵,無中生有,挑釁生事,敗壞他們的名聲,不依不撓,讓他們在京城難以立足。
裴文朗幾人口中嚷着報官,但其實他們不敢, 畢竟,他們這些都是威武侯府偷拿的,他們自己身上不幹淨,告官他們也讨不了好,說不準還得受好些大闆子。
得知裴嵩竟然反去告官了,心裏大怒,痛罵裴嵩之餘, 又害怕起來。
若他們先告, 至少占了個先機,打闆子也少些吧?被裴嵩搶先下手,他們連先機都失了。
這一害怕,趁着官府還沒來人之際,他們立刻回來求助了。
一問周沉,得知裴霁去巡視莊子去了,他們頓時如喪考妣,完了完了完了!現在他們該怎麽辦?
周沉看他們的樣子,好心提醒:“老爺不在,不過,小小姐前會兒剛回來,在她的院子呢!”
裴文朗幾兄弟面面相觑, 他們踯躅了。
雖然有人可以問計, 可他們内心裏怵這位小小姐啊。
這是談笑間就能随便揮手斷人胳膊腿的,這是一顆毒藥就能讓他們從此身帶餘毒, 不定期服解藥就能立刻進閻王殿的!
周沉看他們臉色十分奇異,一會兒青, 一會兒白, 一會兒灰的變化, 跟個大變臉似的,便問道:“怎麽?覺得小小姐不能解決你們的問題?放心吧,小小姐人雖小,聰明着呢。”
幾個人還是不敢動。
周沉笑:“那你們不如跟我說說是什麽事,我幫你們分析分析?”
說實話,裴文朗幾人看不上周沉,一個老仆而已,也就是裴霁和沐清瑜高看幾眼,才讓他做了管家,十幾年前,他們離開威武侯府時,那時候的周沉也就是個家生子仆役。
但死馬當成活馬醫吧,聽周沉幾句廢話沒什麽事,可去找小小姐,他們不敢啊。
得知他們是因爲裴嵩去告官了而害怕着急時,周沉撫着自己花白的鬓角,略略沉吟。
一看這是思考的樣子,裴文朗幾兄弟心裏又泛起幾分希望, 一雙雙眼睛都盯着他。
周沉看着這些人期待的眼神, 終于開口道:“你們是不是傻呀, 本來你們占理,要是你們先去告官,老爺知道你們是爲他追回當初之物,還能不向着你們一些?可你們偏不,這圍追堵截的,追了個寂寞?鬧得倒是挺大,屁用沒有,人家一句擾民,你們就得挨闆子!”
裴文朗幾人快怄死了。
理是這麽個理,可他們心急如焚,說不定官府的人什麽時候就來了,他們可不是在這裏聽這老殺才叭叭的。
看他們臉色黑了下來,一副吃了狗y屎般的表情,周沉心裏爽快。
他恨沐明遠忘恩負義,踩着裴氏的肩膀升官發财後,就把裴氏踩到地底!還害死小姐!
他更恨這些個明明姓裴,明明是老爺的同族親人,當年卻一刀捅得那麽深,讓老爺真正陷入絕境中的人。
小小姐的命令讓他不知道多爽,這些惡人,就該這樣磨,然後,再讓他們把吞下去的都吐出來。
此時,看裴文朗幾人一籌莫展的臉,他道:“你們是不是蠢?現成的人你們不去找,在這裏轉悠有用嗎?”
裴文朗咬着牙,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是說小小姐?”
這個死家奴,在他們面前充起主子來了。
周沉可不管他們心裏怎麽恨得咬牙切齒,他又不怕他們!
他道:“嗯,小小姐連沐明遠都能搞定,這麽點小事,你覺得她不能處理?”
這事他們知道,他們在老家時候就知道,沐明遠要搓磨裴霁,誰都不敢幫忙,一個威武侯府,沒落得像破落戶似的,據說當時圍牆壞了,有些乞丐流民見這裏屋子多,便想在這裏悄悄住着。反正裴家幾個老仆也看不過來。
但是,京城那些官家子弟,在沐雍的帶領下,三不五時來欺負裴霁一番,生生地把那些乞丐流民們給吓走了。
聽說之前裴府裏可不僅隻留下五六個老仆,還有二十多個,這些人,便都是因爲護主,被沐雍那些官家子弟們折磨而死的。
由此可見手段有多殘忍,裴霁過得有多苦不堪言。
裴霁去告官,連衙門都不受理。
誰敢得罪吏部尚書府的公子?不僅吏部尚書府一家,幾乎京城近半數的纨绔公子都在其中。我。然後。
除非他們是不想要頭上的官帽了!
裴文朗幾兄弟在聽說此事之後,也慶幸自己拿了珠寶金銀跑了,不然,他們可能也是被折磨的一個。
但這樣的日子,在兩年前突然就結束了。
裴府由破落戶再次找回尊嚴。
欺負人的貴公子再也不敢來了,院牆倒塌,殘垣斷臂的威武侯府竟然修整起來。連斷腿的裴霁都能重新走路了。
他們也是來到了京城,在被毒藥控制着做了許久的苦力之後才慢慢的知道,這一切隻是因爲沐清瑜。
沐明遠這個吏部尚書,現在不對付威武侯府,不是因爲他發善心,覺得欺負了十幾年夠了。而是因爲他有把柄在沐清瑜手上,不敢欺負。
所以小小姐真的有辦法?
裴文朗幾兄弟對視一眼。
如今在外跑着向裴嵩追讨的,就是他們幾兄弟,至于他們的兒子孫子們,還得繼續在威武侯府做奴才做的那些事呢!
最後,裴津儲鼓足勇氣道:“說到底,我們要讨回這些東西,也是爲了還給威武侯府。小小姐會幫我們的吧?”
“可這些東西當時是我們偷走的,現在我們還回來是我們的事,小小姐,萬一記恨我們,不肯相幫呢?”
“我們現在痛改前非,是裴嵩不做人,裴嵩吞掉不想還回來的那些東西,可不是我們的。若是東西追不回,這也是威武侯府的損失呀!小小姐應該不會袖手旁觀吧?”
“我就怕我們東西讨不回,還要吃官司。要是我們進了大牢,那解藥可怎麽辦啊?”
兄弟幾個憂心忡忡,也沒商量出個所以然來。
周沉聽得直翻白眼,道:“你們當初偷府裏東西的時候倒是挺精明的,怎麽現在就變得這麽蠢了?你們不要回那些東西,你們就得自己承擔,自己賠償。你們是想掏自己的腰包,爲裴嵩填窟窿嗎?就算把你們賣掉也填不上吧?”
裴文朗哭喪着臉,都已經顧不上被一個家奴說他們蠢了,他們搖頭,送出去的好幾件好東西呢,每一件都很貴重,值老鼻子錢了。他們原本就揮霍了不少,窟窿就難得填上,再加上這些,還真是把他們賣掉也填不上。
再說,憑什麽他們要爲裴嵩填窟窿啊?
裴嵩不仁,他們就不義!
裴林宣用盡全身力氣道:“不管了,先去找小小姐,反正不能讓裴嵩那老王八占了便宜還給咱們倒打一耙。就算要蹲大牢,也得讓他把東西吐出來。說不準東西到了,小小姐發慈悲會把解藥給我們,那咱們在大牢裏也要不了命。”
這一次幾人意見頓時一緻,總歸已經到了這樣的境地了。他們得賣力一點。隻要他們還的東西多一些,小小姐發慈悲的可能性就更大一些。
澹漪園。
沐清瑜在院中的秋千架上看書。
青鹿怕打擾她,離得遠遠的。
這園子景物好,園林精緻,幽靜清雅,微風吹來,淡淡的花香在空氣中彌漫。
一個婆子在門口探頭探腦,這是澹漪園的守門婆子。
看見青鹿,頓時眼前一亮,急忙沖她招手。
青鹿走過去:“周嬸子,有什麽事?”
周婆子道:“青鹿姑娘,下人房住着的那幾個裴家人要見小小姐!他們就在門口等着,小小姐若是不見,我去把他們打發走。”
青鹿道:“好,我去問問!”
沐清瑜的聲音已經傳來:“讓他們在偏廳候着,我随後就來。”
周婆子驚訝之極,怕打擾小小姐,剛才她已經壓低聲音了。小小姐還是聽見了,離的那麽遠,聲音又那麽小,小小姐果然是有大本事的人。
她忙道:“是!”
得知小小姐願意見他們,裴文朗幾人松了口氣,他們忐忑不安的等待偏廳。
他們不敢做,就站在那裏,戰戰兢兢,低眉垂首。
那當初在主院正廳裏趾高氣揚,不可一世,兇狠跋扈的模樣早就一去不複返了。
沐清瑜走進去,他們立刻躬身行禮,語氣畏懼:“小小姐!”
“說吧,什麽事?”
沐清瑜坐下,目光淡淡的掃過他們。
清冷的不帶任何情緒的目光,反到讓他們更加敬畏。
最後還是裴文朗開口:“小小姐,裴嵩他無恥,當初那些東西他不想還,他還去告官,說我們騷擾他。我們不怕坐牢,可是那些東西拿不回來,我們寝食難安啊!”
“既然不怕坐牢,當初他不肯歸還的時候,爲什麽你們不直接去告官?”還妄想用什麽輿論的力量,想借助别人的口誅筆伐,能讓他歸還?
可笑!
被揭穿的裴文朗臉色紫脹,吭吭哧哧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裴金海嗫嗫嚅嚅道:“我們,我們不是一時想差了嗎?現在,我們是真心想要追回那些東西的。小小姐不如也給他們幾顆毒藥,讓他們把屬于侯府的東西吐出來!”
沐清瑜冷眼看過去:“他們又沒惹我,更不曾欺到我的頭上。我爲何要給他們毒藥?我向來隻懲罰該懲罰之人。”
裴津儲急了:“他們霸着侯府的東西不還!”
“可那些東西是你們送出去的,怎麽送出去,就給本小姐怎麽追回來!我隻看結果,不問過程!”
還想利用她去對付裴嵩?算盤打的挺響,但在她面前玩這種小心機,他們還不夠格。
裴文朗幾人看着沐清瑜的神色,明白他們之前的計劃行不通。這小丫頭年紀雖小,卻不好糊弄。
難道真的要去官府受大闆子,被關押,在大牢裏享受毒藥毒發時候的痛苦,然後無聲無息的死去嗎?
不,他們已經在努力籌錢,還回當初他們從威武侯府拿走的東西了。家裏得到信,便将還完好的東西送到那個镖局。
那邊也傳了消息過來,周沉做了記錄。他們都已經還了六七成,家裏可以變賣的都變賣了,田産鋪子都換了銀子。
可揮霍的太多,到底補不齊!
周沉透露過,說小小姐知道他們盡力了,也知道他們痛改前非,感受到了他們的誠意,所以松了心思,想要網開一面。隻要他們把裴嵩手裏的東西要回,他們就能重獲自由了。
都已經做到這一步了,還是要去蹲大牢,還是要死,他們不甘心。
裴文朗一咬牙,撲通跪到地上,道:“小小姐,我們之前是鬼迷了心竅,做了豬狗不如的事。就是剛才,我們還想利用小小姐一把,是我們的不是。求小小姐看在我們是真的想把侯府的東西還回來的份上,幫幫我們吧!”
裴林宣幾人看裴文朗都跪了,也沒什麽放不開的了,頓時跪了一排。
沐清瑜看他們一眼,道:“蠢!”
之前周沉這麽說他們,他們滿肚子的不滿,但此時,卻是連不滿都升不起來,隻垂着頭懇求:“小小姐,幫幫我們吧!”
沐清瑜道:“你們當初從侯府拿走的東西,有幾件是禦賜!”
裴文朗沒聽懂,裴林宣卻是一怔,但很快眼神又瑟縮了一下。
沐清瑜将這一切盡收眼底,卻隻當不見,又道:“你們偷了裴家家産,但你們姓裴,所以說到底這是家事。外公念及你們同宗同脈,隻要還回家産,便不計較你們當初的過失!”
說到這裏,裴文朗幾兄弟都懂了。
裴文朗道:“小小姐,那我們應該怎麽做?”
沐清瑜不理他們了,道:“青鹿!”
青鹿立刻上前一步:“該說的小小姐都已經說了,要是你們想不明白,那就是你們自己蠢,也怪不得别人,趕緊走吧,别在這裏礙小小姐的眼了。”
裴文朗幾兄弟被趕了出來。
可他們心裏有個隐約的影子,具體怎麽做,還是沒有頭緒。
這時候,看見遠處的周沉,他們反倒像看見救命稻草一般。
他們不懂,周沉肯定懂!
謝謝絨絨打賞1666書币!感謝感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