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霁臉上有了一些冷意,道:“本來不知道,不過現在我明白了。”
他看着沐清瑜,道:“他這是想讓我挑一個過繼爲孫子!”
沐清瑜笑道:“外公要不要挑一個?”
裴霁嗔道:“瑜兒莫開玩笑,做人不能太貪心。外公有瑜兒這麽孝順的孫女就夠了!”
沐清瑜道:“外公,這三個孩子的确不行,不過, 裴家庶支還有很多孩子,若是外公願意,可以挑一個過繼,我是贊成的!”
她來自現代,但她在這裏生活這麽久,知道這個世界的人對于香火延續, 對于子嗣, 有一種近乎病态的執念。
她又不想要威武侯府, 也不想要外公的家産。
雖然現在,威武侯府的一切,除了一個空的府邸,都是她的到來才重新修整,重回當初模樣的,但那些銀子來自裴漪的嫁妝,來自于十幾年前的威武侯府,沐清瑜從沒想過據爲己有!
若是過繼一個孫子能讓外公更高興,她很支持!
裴霁輕歎一口氣:“你舅舅……左右我也無甚别的念想,你舅舅若在,他若大婚生子,我自含贻弄孫。但他既已不在,這威武侯府在我百年之後是何光景,我倒也不在乎。我這把老骨頭,有瑜兒能送入棺中就夠了。王朝尚且有更替,何況我裴家一支一脈?什麽子孫萬代,香煙永繼,不必強求!”
沐清瑜想了想, 還是問道:“外公, 威武侯府有什麽秘密嗎?”
裴霁懵然:“爲什麽這麽問?”
威武侯府能有什麽秘密?
沐清瑜頓了一下,才道:“外公,威武侯府是禦賜的府邸,你知道這府邸在先祖得皇上禦賜之前,住的是誰嗎?”
裴霁笑道:“這個我倒是知道!前朝有個禍國殃民的顯王,得了皇上……看重,封了王,賜了府!”
他并不知道沐清瑜的消息網靈通,早已經知道那顯王是個什麽貨色,說得十分含蓄。
然後道:“據記載,高祖開國,曾封四位功高異姓王,選擇四座檔次規格差不多的府邸,準備賜予他們。顯王府邸名聲不好,另三位異姓王都不想要,因坊間曾有傳言,說顯王這種人的府邸, 不吉利。先祖武将出身, 一身正氣, 說并無不吉之府邸, 隻有不吉之人。主動要了這個府邸,高祖皇帝欣慰,還多賞賜了先祖不少金銀!”
沐清瑜道:“原來是先祖主動選的!”
裴霁道:“是啊,當初坊間傳言甚嚣塵上,皇上選定的四座府邸早已定下也不好更改,這讓皇上面上不好看,先祖是替皇上分憂!也是因爲他自認自己行端坐正,不懼陰邪,才敢選了這裏。果然,先祖住下之後,一切正常且順利。反倒是另三位異姓王及他們的後人,早就消失于塵埃了!”
他苦笑一聲又道:“不過,即使威武王府淪爲侯府,現在也不過苟延殘喘罷了,早晚也消失于塵埃!”
沐清瑜安慰道:“外公,天下之事,莫過于此,光陰荏苒,總歸是逃不開這些。不過,過好自己的每一天,就不枉來這世間一遭!舅舅……一定沒事的!你要好生保重,不然,等舅舅回來,看到你身子不好,該多難過?”
不管裴世渂還活着,還是真的早就戰死,但沒有消息,沒在陣亡名單。這就讓他心中還能存着一絲希望,哪怕這絲希望很渺茫。
“外公知道,瑜兒,你不用爲外公擔心。”
沐清瑜知道這件事說起來便是沉得,心中想輕松也輕松不起來,于是轉移話題道:“外公,說說顯王和這府邸呗,畢竟是跟咱們住的地方相關的,多了解一些也沒壞處。”
裴霁不疑有他,道:“據史料記載,當年的顯王,因爲得皇上看重,位高權重,幾乎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他又貪又奸,大肆斂财,那些個犯事的貪官,隻要銀子給得足夠,送的東西足夠貴重,即使犯了滿門抄斬的大罪,也能保住性命。各地隻知有顯王,不知有皇帝,那皇帝竟然絲毫不以爲忤……”
沐清瑜聽得咋舌,道:“那得搜刮多少銀子?”
“可不嘛,不僅銀子,還有金珠玉寶,古玩珍藏,但凡值錢的,皇宮裏未必有,顯王這裏必定有。皇宮裏有而顯王沒有的,皇帝必定賜予顯王!”
沐清瑜:“……”
天欲讓其滅亡,必先讓其瘋狂。
這前朝末帝和顯王,都瘋狂得厲害,不覆滅都沒天理!
便是這威武侯府,經過這麽多代這麽多年的曆史變遷,現在仍然重樓屋宇,氣派恢宏,哪怕被禍害得院牆倒塌,還毀壞了不少建築,隻是修葺一番,亦勝過許多府邸。
難不成,趙熙泰他們之所以對威武侯府動心思,是因爲覺得這侯府裏還藏着金銀不成?
她不由笑道:“外公,你說這威武侯府裏,會不會還藏着當初顯王留下的金銀寶物?”
裴霁隻當她在開玩笑,也笑起來,道:“以前或許是有些漏網之魚,但是,現在怎麽可能還會有?且不說高祖皇帝打下京城之後,便将顯王府裏的财物查抄一空,隻剩下個府邸,接着便是先祖不喜奢華,覺得那些建築器物上鑲嵌的東西太過花裏胡哨,已經進行過大的修整,隻剩下大氣恢宏,不再有金碧輝煌了。何況威武王府到郡王府國公府,到侯府,這中間,曆了十二代人,就算還漏了一些沒清理幹淨的,經過這麽多代,也該幹淨了。”
他眼神更複雜了一些,聲音也低了不少年“就算那些先人們沒有發現的,裴文朗他們這一支祖孫三代人住在府裏,在十幾年前,地皮都差點被刮走了,怎麽還可能有遺漏?”
沐清瑜一想也是這麽個道理,所以,趙熙泰和孫有年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她道:“也許,威武侯府還有暗道,密室沒有被發現?”不然,這說不通,總不可能真是什麽顯王之後爲了先祖的榮耀和臉面吧!
裴霁笑道:“也不太可能,這麽多代,這麽多人,怎麽可能發現不了?”
三個孩子在威武侯府過得倒自在,他們也沒有别的想法,點心管夠,好吃的管夠就行。
偶爾他們也在院子裏瘋玩瘋鬧,讓照顧他們的三個仆婦們提着一顆心。不過沐清瑜交代了,隻讓他們在院子裏,不跑出去,也不怕在府裏添亂。
裴旭倫最大,又有了點小心計,還想着應該要在裴霁跟前讨好,隻不過,在得知不能出院子後,也就把這事忘了。裴旭康和裴子康完全玩瘋了。
第二天,裴文朗請示了周沉,去客棧找裴嵩。
這日子他過得夠夠的了,膽戰心驚,身累心累,現在好不容易可以看到頭了,他已經寫信給家裏,讓家裏把他放在庫房裏的寶貝送到順義镖局,但是數量不夠,他得讓裴嵩吐出來。
不止他,裴林宣裴津儲等人也是同樣的想法。
他們無比羨慕裴大明,不聲不響的,隻用那麽點東西,就把自己給贖出去了。
他們就多觀望了一陣,現在要花更多的好東西了。
不把裴嵩那裏的拿過來,他們哪來的銀子墊上?
讓他沒想到的是,他吃了個閉門羹。
明知他是要來東西的,裴嵩毫不客氣地把他趕走了。
裴文朗氣得大罵,客棧裏不少人看熱鬧不說,連外面的路人也圍了好幾圈。
還是客棧老闆讓夥計驅趕裴文朗,他才不甘心地回來。
得知是這麽個結果,幾兄弟大罵不止,但又不得不繼續參與威武侯府的建設。
這些沐清瑜自然都知道,不過她沒準備插手。裴家人怎麽送出去的,怎麽自己讨回來。
沒把當初他們弄走的那些吐出六七成,别想要真正的解藥。
馬車晃晃悠悠地出了城,車内,小蝶臉色糾結又擔憂,她道:“姑娘,軟甲穿好了嗎?護心戴好了嗎?若是有任何危險,姑娘可千萬護好你的臉……”
明沁雪:“……”
她無語地道:“好了,你已經說過九次了,再這麽說下去,你就不是護衛,而是管家婆了。”
小蝶無奈地道:“我也不知道姑娘有什麽安排,那個殺手上次失手,肯定不會善罷幹休,隻希望姑娘這次的安排能萬無一失!”
明沁雪笑道:“你放心,這次肯定萬無一失!”
那個殺手老這麽盯着她也不是個事,她總不能以後都不出門,所以這次與其說是試探,不如說是一次誘捕。
她這邊看似隻帶了一個車夫一個丫鬟和六個家丁,連甄大石都沒帶,但是,這六個家丁打扮的人,可個個都是高手。
她重金找來的護衛。
看着明沁雪悠然的樣子,小蝶也明白,隻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如果今天能一勞永逸也好。
就算那殺手沒有來,那白雲寺的法堂會,玄禹大師親自主講,也是難得一聽。
一路上人不少,都是想去聽法堂會的信徒們,不過多是内宅夫人或是閨閣小姐。上山的路并不平坦,他們來得早,路上人還不多。
突然,馬車猛地颠簸了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