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要去所裏值班,一會兒就走。”劉錦濤對她的拒絕不以爲意,“行,改天約。明早方便我過來嗎?”
“不方便。”同陳珈預料的一樣,劉錦濤優雅的離開,臉上沒一點兒生氣的表情。
同一天,劉白詢問李志軍晚上住哪兒。後者說國金路公寓,并讓他通知陳珈晚上一起吃飯。劉白支吾着說,“今兒周四,我還沒去打掃,家裏怕是亂得不成樣子。”
李志軍愛幹淨,家裏和辦公室一樣歸類整齊,條理分明。劉白實在想象不出讓他住陳珈那兒會是什麽感覺,那女人從不收拾房間,衣服鞋子亂扔是常态,桌上放着幾天前吃剩的外賣更是經常可見!
七點,陳珈準時赴約,黑色皮衣皮褲,外套鉚釘夾克,看得李志軍眼角一抽。心道:劉錦濤這什麽品位!據劉白彙報,這段時間劉錦濤承包了她的衣食住行。
“局長大大,”陳珈親切的喊了一聲。一個照面,她覺得李志軍變了,還是那個人,隻是壓在其心頭的事情好像解決了一樣,予人一種特别輕松的感覺。
晚上回家,李志軍看了看幹淨的屋子,“那麽幹淨,我就不進去,早點休息!”說完轉身就走,一點猶豫都沒有。
wtf,陳珈關上門就罵了句粗口。打掃一下午居然成了李志軍拒絕回家的理由,這不合邏輯啊!
劉白手提行李驚訝的看着李志軍,“李哥,你這是?”
“先等等。”
“等什麽?”
“等她打電話請我回去。”
陳珈那種性格會打電話讓李志軍回家?劉白覺得不可思議,“爲什麽?”
“不合邏輯。她吃定了我會和她在一起,不會拒絕她任何合理要求,如果我離開,這行爲不符合她的邏輯。”
劉白不懂了,李志軍明明說了他要住這兒,臨了玩這麽一出,“爲什麽你要離開?就因爲她的邏輯?”
李志軍沉默不語,陳珈足夠聰明的話肯定知道事情有變,他們之間不能再像以前那麽單純了。五分鍾後,他等到了陳珈的電話,找了個借口提着行李再次回到樓上。
淩晨四點,陳珈換了衣服從窗口徒手攀爬到樓下。爲了不把“陳珈”這個真實身份搞砸,她盡量裝出一個正常人該有的模樣,把鍛煉身體的時機選在深夜。白日裏懶洋洋的一個人,到了夜間就化身爲遊蕩在樓宇之間的精靈。溜門撬鎖,偷入各種場所成了她鍛煉自己的方法,唯一遺憾就是沒機會練槍。
早上六點回房洗漱,小憩片刻到八點,八點半準時去銀華所工作,晚上十點休息。她的生活規律與李志軍完全不同步,兩人住一起五日,基本沒有交流時間。
除了她的問題,李志軍也有問題,自回到渝市就不斷地被親朋好友的邀約,從沒有一天在十點之前回過家。
今晚又是聚會,主角兩人,他和初戀女友。他們三日前就見過,初戀剛剛回國,同學聚會恰巧把兩人湊到一起。那日人多,能聊的話題太少,滿腹心事都留到了今夜。
初戀崔茜,美貌溫柔,看見她就知道顧秀芳當年爲何能得到李志軍的眷顧,又爲什麽能在李家待那麽長時間。十五年的歲月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身材和眉眼都沒怎麽變,國外學音樂,留校教書,渾身上下都透着墨香靈韻。
“當年你沒有和我一起出去真是遺憾,現在還拉琴嗎?”
提起當年,李志軍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那時的歲月如夢似幻,兩人在琴房一起練習,偷偷吸食崔茜哥哥藏在家裏的大~麻,半夜跑到學校天台翻雲覆雨,無論多荒唐的事情在那個年紀都不覺得荒唐。
“偶爾拉琴,工作比較忙。”崔茜莞爾,“我都忘了你現在可是貴人,聽他們說這個年紀就幹到正職的人不多。”
李志軍不想談公事,“你呢,這幾年在國外怎麽樣?這次回來待多久?”
“我爸的病也就這幾天了,其他看情況吧!”扯七扯八的閑話許久,崔茜問:“聽說你結婚了,那天怎麽沒帶太太一起來?”
“結婚的事情比較複雜,現在已經離婚了。”
崔茜一臉驚訝的看着李志軍,似乎不能接受他是一個把婚姻當兒戲的人。
“我結婚是爲了偵破一個案子,家族涉案,案情複雜,當時隻能走結婚這步棋…;…;”
“天啊,你的工作竟然那麽複雜和危險,你能走到今天真的不容易。不過我好羨慕你的生活…;…;我們這群人誰都沒猜到弘涵居然成了警察。”
“你呢,結婚了嗎?”
“沒有,我媽都快愁死了,越洋電話永遠都是一個主題:爲什麽不結婚?”崔茜忽然笑了,“對不起啊,我很煩的時候就拿你當擋箭牌,怪他們當初逼着我和你分手,我的心一直在你那兒,所以不結婚。”
氣氛一下子暧昧起來,燭光旁的紅酒杯好像裝了水,兩個人就那麽不停地喝着永遠不會醉一樣。又或者他們已經醉了,喝什麽到口中都是水。
崔茜微醺,像曾經那樣挽着李志軍的手臂漫步在月光下,嘴裏哼着兩人曾經最愛的歌曲,偶爾會搖晃李志軍的手臂問:“還記得這首歌嗎?曲子是那誰做的,我一直想要,她不給,你一去就給了…;…;那時候你對我可真好!”
哪個男人沒有赴湯蹈火爲博美人一笑的歲月。眼見到了崔茜家,李志軍扶她下車,“不送你進去了,路上小心。”
崔茜笑吟吟地問:“是不是忘了什麽?”
十五年前,李志軍每次送她回家都會有一個晚安吻。他看着崔茜,輕聲說,“沒忘。”四目交接,崔茜垂下眼眸有些羞怯的等待着那個晚安吻,李志軍走到她身前,吻了一下她的頭發,“進去吧,天氣冷!”
劉白負責開車,看到這一幕,不禁爲陳珈歎了口氣。李志軍爲她堅守了那麽多年,這次隻怕會不一樣!
李志軍到家已過十點,陳珈還沒睡,獨自坐在黑暗中發呆。兩人一照面,他吃驚地問:“怎麽還不睡?”
陳珈想談一談劉錦濤的事兒,可在看到李志軍的那一秒,她好像看到了這人約會的整個過程。她改口說,“今晚幫同事值班,現在就走。”站在門外,她不知還能去哪兒,忍不住給劉錦濤打電話,後者非常意外地問:“那麽晚,你想幹嘛?”
“不知道。”
“認識你那麽長時間,我發現你是個沒有愛好的人,無論幹嘛都是我出主意你配合。今晚我和人約了去酒吧,你去嗎?”
“我不喝酒。”
“沒事,他的酒吧很特殊,你跟我去就行。”
劉錦濤口中的酒吧也是畫廊,白天賣畫,晚上賣酒。陳珈不會喝酒,一個人慢慢欣賞畫廊裏的作品,看到一副未完成的臨摹作品,她拿起畫筆完成了那幅畫。
第二天,劉錦濤把陳珈帶到了一個工作室,指着雪白的牆壁和地面說,“都是你的了,想畫什麽都可以!”
陳珈茫然地看着這些,不知道如何接受劉錦濤的好意。學習畫畫是陳母幫她治療“自閉症”的手段,特殊記憶能讓她精确的重現畫面,卻限制了她的想象空間,她畫的不差,但永遠到不了大師水平,沒有想象力的畫家畫不出有生命力的作品。
“我不知道畫什麽,你想要什麽畫?”
“陳珈,我對你真的好好奇,你就沒有特别喜歡的東西嗎?”
“我喜歡破案,喜歡吃巧克力,喜歡看人,其他好像沒有了!”
“真的沒有了?”
陳珈想了想,所有她喜歡的東西都将離她而去,最後剩下的隻有殺戮那一刻的真實感。她喜歡殺人,喜歡生命在她手中戛然而止的感覺。這種喜歡不好,她把這種喜歡藏得很深,轉而喜歡看别人殺人,通過屍體去體驗生命被迫消逝時的感覺。
她提起一桶油漆朝牆面潑去,鮮紅色的油漆順着牆壁慢慢往下流淌。“我的一個朋友曾被割喉,飛濺的鮮血就和這牆面一樣。随着時間流逝,鮮紅終究會變成暗紅,變成黑色,最終什麽都不是。”
劉錦濤認真聽着,忽然問:“老頭子最近都和初戀在一起,你吃醋了?”
“爲什麽關心我,不怕竹籃打水一場空?”
劉錦濤低頭看向陳珈,“我對自己很有信心,你若心裏沒我,又怎麽會大半夜給我打電話?”
張馳提着水果去了國金路公寓,李志軍剛回家就見其站在門口抽煙,“老張,你這是幹嘛?”
“李局,我就像問問祁秀娟的案子到底要怎麽辦?警隊一日不結案,我就得待在家裏反省思過,忙了半輩子,實在閑不住。”
張馳很忙?李志軍嗤笑道:“我怎麽聽說你在銀華所基本不上班,每日露個面就走啊?”
“他們盡瞎說,我工作還是挺認真的,不信你問我大侄女。”
“她最近老值班,基本見不到人了。”
“輔警值什麽班?除了我所裏有誰敢讓她值班?”張馳說完就意識到這話不對,莫非陳珈借着值班夜不歸宿?該不會真和劉錦濤混在一起了,“李局,我的事兒就拜托你了,請你百忙之中抽空問問。”
離開時,張馳手中仍舊提着水果。他想過了,如果陳珈真和劉錦濤攪合在一起,這水果送出去也會被扔掉,還是留着給自己吃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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