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點,離婚是車莉提出的,她希望借此把家産留給張馳和孩子。每每想到出軌動機更多是爲了錢,爲了補貼娘家,她真的累了。隻希望離婚之後娘家人能放過張馳,别像以前一樣通過她寄生在張馳身上。
第二點,車莉接受了張馳的提議,彼此分開冷靜一段時間,如果條件允許就複婚。對此,他們對孩子一直隐瞞着離婚事實。
第三點,車莉或許不是個好女人,但絕對是個好母親。她獨自撫育了小孩三年,對孩子有很深的感情,承諾孩子元旦去看他,絕不會不打招呼就失約,讓孩子苦等整整一天。
第四點,張馳認爲車莉是個非常堅韌的女人。爲了更好的生活,她勇敢的走出了貧瘠懶惰的原生家庭,憑自己的能力在城市立足,這樣一個人怎麽會選擇自殺?
陳珈認可張馳的分析。一個沒有真實失去婚姻,有孩子羁絆心靈,精神強韌的女性确實沒有理由自殺。想通了第一個問題,自殺還是謀殺。接着要想第二個問題,爲什麽是劉錦睿而不是别人?
張馳的理由比較牽強,之所以找上劉錦睿,全因爲車莉的直覺。後者每次赴約都很小心,能抓拍到她出軌證據的人一定跟了她很長時間,且極具跟蹤技巧。她曾求過劉錦睿不要把出軌證據提交給法庭,她會說服男伴與妻子協議離婚。在她看來,張馳的父親還在系統内部工作,證據隻要一提交,她出軌的事情想瞞也瞞不住。那時候丢臉的不隻是她,而是張馳全家,包括她未成年的孩子。
她的請求遭到了劉錦睿的拒絕。當她試圖用孩子打動劉錦睿時,後者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咬牙切齒的說,“所有小三都該下地獄。”
車莉曾在派出所工作,丈夫又是刑警,自诩膽子很大。可那天卻被劉錦睿的眼神吓到了,關鍵是劉錦睿很快就恢複了常态,變臉速度之快令她咋舌。閑談時,她将此事告訴了張馳,後者因此把劉錦睿假設爲嫌犯。
有了犯罪嫌疑人,接下來要找的自然是動機和證據。張馳的父親退休後去了律所,他利用父親的關系從各個法院找來劉錦睿代理過的離婚案件,根據案件資料私下查找了雙方當事人。查出來的結果給了張馳莫大自信,劉錦睿所代理的案子中,因爲離婚自殺的人不少。這還是隻是他能找到的,那些不經過法院審理,直接協議離婚的案子中會不會有更多自殺者呢?
張馳頭上還裹着紗布,眼睛裏卻透着興奮的光芒,就像一隻随時可以撲出去咬住壞人喉管的獵犬。
“你前妻死了四年多,這期間你一直跟着劉錦睿,發現他殺人的動機和證據了嗎?”陳珈潑了盆冷水,張馳卻不介意,“發現被我盯上,他找了女朋友,最近剛分手,我猜測他已經控制不住想要殺人的欲望…;…;”
“所以你把尹飄柔介紹給他,希望他能代理尹飄柔和高某的離婚案子。這期間你跟蹤他,想知道他何時下手,又怎麽把謀殺變成自殺。”看見張馳點頭,陳珈不留情面地說,“車禍視頻你看了,留意到事故發生時劉錦睿不但沒停車反而加速離去嗎?”
張馳愣了一下,顯然不能接受今日的車禍不是意外而是蓄謀,“什麽意思?”
“假設我是劉錦睿,被你像狗一樣緊緊跟了四年,明知尹飄柔離婚案是你抛出的誘餌,仍舊毫不猶豫的吞下,你猜爲什麽?因爲我比你聰明、因爲我有一萬種脫身的方法、因爲被你跟着還能跑去殺人讓我有莫大的快感。”說到這兒,陳珈放低聲音道:“如果劉錦睿的目标是破壞婚姻的第三者,尹母應該死了。”
張馳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你知道爲什麽我選擇這個案子而不是其他案子?因爲這個案子很特殊。假設他的目标是破壞别人婚姻的小三,你覺得尹飄柔和她母親誰更可恨?她們都是第三者,劉錦睿要選擇誰?如果選擇尹飄柔,他能克制住殺死尹母的沖動嗎?如果選尹母,他會打破一直遵循的規律。無論選誰,他隻能殺死一個,他的痛苦就是我的機會。”
“停…;…;停…;…;停…;…;”陳珈打斷了張馳,“你從警這麽多年沒有碰過所謂的連環殺手吧?”張弛點點頭,“殺人全家的有,連環殺人犯沒有。”
“劉錦睿殺人,且把受害者布置成自殺,所有都隻是你的推測。既然是推測,你又怎能判定他會如何對付尹飄柔及其母親?”
張馳無語,陳珈說到了點子上。這四年他沒閑着,私下查過所有和劉錦睿有關的自殺案,遺憾地是他并未從這些案子中找到共同點。換言之,他沒有證據證明這些人死于謀殺,甚至證實不了劉錦睿專殺小三并将命案現場僞造成自殺案的犯罪模式。
刺耳的電話鈴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張馳艱難地從兜裏摸出電話。一看是所裏同事,他病怏怏的問:“什麽事?不知道我出車禍嗎?”
“什麽?你等着我,這龜孫子,我…;…;”
一連串不好複述的粗口從張馳口中奔湧而出,他挂了電話就把手上的針頭扯掉,剛從床上坐起又險些暈倒。陳珈眼疾手快的扶住他,“發生什麽事兒了?”
“高某那畜生跑來所裏自首,說他殺了尹飄柔和她母親。所裏已經派人過去了,我得趕在刑警隊封鎖現場之前去看一看。”他掙紮着想離開病床,陳珈毫不客氣的用手壓住他,“給所裏打電話,讓他們帶着高某去最近的法醫院抽血檢測。快點兒,趁着他身體裏的藥物還沒有代謝。”
挂了電話,張馳一臉不解地問:“這是什麽意思?高某的行爲受藥物影響?”
“不知道,隻是好奇高某那麽懦弱的一個人爲什麽選擇在今天殺人?你不覺得事情很巧嗎?”
“扶我起來,我還是得去現場看看。”
“醫生說了今晚要留院觀察,我們的車又都廢了,這個點兒扶着你打車去現場有意義嗎?”
“難道就這麽幹等着?你知不知道我爲這案子失去了什麽?這些年所有人都當我瘋了,爲出軌的妻子和背景雄厚的劉錦睿爲敵,甯願相信自殺前妻的直覺,也不願相信警隊同事的勘察。”
張馳很激動,撞破的額頭隐約可見又有鮮血滲出了紗布。陳珈依舊冷靜的說,“我不知道你失去了多少,相信劉錦睿肯定知道。他若犯案,你認爲會留下一個滿是證據的案發現場給你?他不會,他被你盯煩了,盯膩了,恨不得用一起案子把你打落到泥裏,讓你這輩子都穿上不警服。”
四十歲的張馳突然像個孩子般茫然的問:“會不會真的是我錯了?劉錦睿沒有殺人,所有一切都是我的臆想?我因受不了老婆出軌自殺妄圖把責任推給不相幹的人?”
陳珈不知道怎麽安慰人,笨拙的拍拍病床,“舅,睡會兒,明天就知道你有沒有多想。”
張馳看看表,淩晨兩點,确實該睡了,沒有好身體又怎麽熬過接下來的日子。劉錦睿要沒事,他還會查下去,查到再也查不動的那天。
李志軍沒睡,臨津,雲州,渝市,三個地兒沒一個平靜。高家要查,公司要管,舊賬得算,那麽多事堆在一起隻覺精疲力竭有種顧不過來的感覺。
他給陳珈打電話,“想我沒有?”
“沒有。”
“爲什麽不?我們已經很久沒見面了呀,你想寶寶嗎?”
“想。”
“爲什麽我和寶寶的待遇不一樣?他有那麽多人寵,我就隻有你…;…;”
陳珈有種想要挂電話的沖動,好容易聽李志軍講完廢話,張口就問:“你在交警隊有人嗎?我讓劉白去處理今天的車禍有沒有問題?”
李志軍反問:“知道我爲什麽要上警校嗎?”
陳珈想了幾秒,突然開悟。來警局的途徑很多,李志軍可以和她一樣,大學畢業之後再考公職。他放棄一流學府跑去警校,除了學習刑偵技能,還可以結交很多校友。專業性那麽強的學校,如無意外,大家畢業證之後都奔着一個目的而去。
“交警那邊安排好了,還有什麽想說的?”陳珈猶豫了一會,把張馳利用尹飄柔去設計劉錦睿的事兒,還有今晚發生的命案都說了。“劉錦睿若被警方盯上,劉禮還有時間管閑事嗎?”
李志軍一言不發地聽着,半晌才說,“記得依法辦案,不止你,還包括你那個不省心的舅舅。劉禮在渝市的勢力可是黑白通吃,隻要被他抓到丁點兒錯誤,這個案子不用查了,根本查不下去。”
陳珈一頭霧水的挂了電話,命案有刑警負責,她和張馳不找關系就接觸不了案子,何來依法辦案一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一心琢磨案子卻不知這樁案子像炸彈般投入李志軍心間,早已炸起前塵往事,在他那兒掀開了驚濤駭浪。
專殺小三,擅長把謀殺布置爲自殺,連環殺人犯,這些貼在劉錦睿身上的标簽加上張馳的車禍,李志軍無由的想起十五年前那起車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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