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從村裏撤出回到警局,上面一個電話就把他派往某地進行爲期三月的全封閉式學習培訓。離開前,他讓劉白看好臨津一切事物,滿足陳珈一切要求,盡量不和高亞玲産生沖突。
三月期滿,李志軍又被一個電話召到首都。上級領導暗示他近期内将有工作變動,沒有意外的話,他會去渝市接任正職。領導的話好似晴天霹靂,若不是正在喝茶,李志軍隻怕根本掩飾不住面容上的驚訝及不可置信。
渝市和臨津一個在内陸,一個在沿海,同屬經濟發達的二線城市。
正職和副職,聽着相差不大,但有很多人終其一生也沒能從副職熬到正職。33歲,警校學曆,拿得出手的大案就那麽兩樁,青溪毒品案以及趙凱文走私案,憑這個升職?
直到走出領導辦公室,李志軍都覺得這次升職是禍非福,究竟是領導想送他去渝市曆練一下?還是打算在渝市徹底終結他的政治生涯?馬上就要入夏了,炎炎烈日卻照得他渾身冷汗,不管上面藏着什麽心思,都感謝組織給了他一個可以直面過往的機會。
飛機盤旋在臨津上空,他的心卻飛回了渝市,回到了那塊生養他的土地。距他離開渝市差不多就十五年了,這期間他刻意回避了所有關于渝市故友的消息。他知道這些消息會像石子投入心湖,不斷擴散漣漪,直至他心防坍塌任由思念決堤而出。
劉白接機,見到他就好似話唠般滔滔不絕的彙報着這段時間的工作日常。好容易告一段落,他問起了陳珈,“她怎麽樣?”
“還好,前不久報考公職,也不知能不能考上。”陳珈考公職,李志軍莫名的感到一陣不安,“她考什麽崗位,不是警局吧。”
“肯定是啊!”
“這不是胡鬧嗎?局裏都知道她是陳思源,這算什麽?”
“這你就不知道了,她壓根不打算留在臨津,用真實身份信息去考渝市公職。”
“什麽?”李志軍失态的喊了一聲。“她用真實身份信息去渝市考公職。”劉白複述了一遍,接着問:“有什麽不妥嗎?”
“調頭去别墅,不回警局了。”李志軍面沉似水,劉白什麽都不敢問,沉默着将其送至别墅。
相比冬日的蕭條與肅殺,春日的花園枝繁葉茂,花團錦簇,生機勃勃的感覺連帶着讓陳珈也活潑了幾分。她穿着厚實的躺在花園裏曬太陽,六個月的身孕還不算太明顯。
李志軍一臉不悅地看着她,厲聲問:“你到底想幹什麽?還嫌惹的事不夠多?我警告你,渝市和其他任何地方都不一樣,在那裏必須按我的規矩辦事。你若敢從中破壞,我們之間也就完了。”
陳珈笑盈盈的看着他,“局長大大,你在說什麽?”
“少跟我裝,不管你有什麽目的,不準接近我要查的人。”
“你要查什麽人,跟我說這些幹嘛?”
李志軍憤怒的指着陳珈,真想把她的腦袋打開看看裏面到底裝了些什麽?渝市是他心底最不可觸碰的地方,他要重開十五年前的舊案,用法律手段将殺害他母親的兇手捉拿歸案。如果陳珈攪合他查案,或者不經法律途徑殺人,在他眼中陳珈就是兇手,殺害他母親的間接兇手。他會爲此斬斷所有同陳珈的聯系,包括孩子。
見此情況,陳母把手中端着的茶水往桌上重重一放。大聲問:“你要幹嘛?爲什麽這樣指着我女兒?她是孕婦,受不得任何刺激,你一個男人怎麽能這樣?”
李志軍縮回手,讪讪的說:“我希望你放棄公職面試,待在臨津養胎,不要去渝市。”
陳珈還未開口,陳母說,“爲什麽要她放棄公職,就因爲你養着她,怕她出去給你造成負面影響?李先生,事情不能這樣做。珈珈還年輕,你既然給不了她婚姻,又有什麽資格幹涉她的人生?”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不想她去渝市。”
“你們男人就這樣,先不準她去這裏,過幾天又不準去那裏,等她人老珠黃了,你還要嫌棄她好逸惡勞,全靠你才能活着…;…;”李志軍完全不知道如何應對陳母的質問,偏偏這個問題又不好解釋。
“伯母,這是我和珈珈之間的私事兒,請您不要幹涉好嗎?”
“你老婆闖入别墅侮辱我和我女兒的時候,她在乎過這事兒是私事兒嗎?你沒有一句道歉,消失幾個月不見,這是一個父親所爲嗎?你能站在這裏對我們頤指氣使,隻因爲我女兒是小三,我們靠你養活。”
“原來還以爲你對她不同,終究是我錯了,你要真喜歡她,又怎麽舍得如此對她。都是我不好,我沒有保護好女兒,讓她那麽年輕就背負生活的重擔…;…;”陳母邊說邊哭,陳珈歎息了一聲,“媽,别哭了,我沒事,也沒受委屈!”她的安慰柔弱無力,陳母愈發抽抽搭搭的哭個不停。
陳珈看了李志軍一眼,“發那麽大的火幹嘛,不至于你也要去渝市吧!”李志軍轉身就走,反正從陳珈這兒永遠聽不到一句真話。
劉白以爲李志軍回去一趟面色會好點,見其面色比先前還差,他硬着頭皮問:“李哥,到底怎麽了?是不是我辦錯事了?”
“年底我可能會去渝市任正職。”
“好事兒啊!”想到李家在渝市的過往,劉白小心翼翼地問:“你擔心陳珈出事兒?”
“我去渝市,她也要去渝市,你說爲什麽?”
“聽你這麽一說好像挺巧,可她兩個月前就托我幫忙報名了。你最近才知道自己要去渝市吧?”
李志軍愣住了,陳珈不可能未蔔先知,難不成真是巧合?“搞清她爲什麽要去渝市,我不相信這是巧合!”
兩日後,劉白一臉沮喪的跑到李志軍辦公室,“李哥,你還有别墅的鑰匙吧?”
“怎麽了?”
劉白咽了咽口水才慢吞吞地說:“她們好像離開臨津了。”
“什麽?”
“昨天供貨商給我打電話,說帶着新鮮果蔬送貨沒人應門。我以爲她們去醫院了,今天過去發現供貨商放在門口的果蔬還在…;…;”
李志軍歎了口氣,磨蹭到下班之後才和劉白一起去了别墅。空蕩蕩的房間再度變回原樣,母女三人隻帶走了随身物品,所有後期購買的東西全部留在了别墅。
劉白随便逛了一圈,若有所思的問:“李哥,你知道高亞玲上次過來發生了什麽嗎?”
李志軍搖搖頭,這事兒是他不對,那天光顧着送高亞玲去醫院,忘了進門給陳母道歉。之後被城郊鬥毆案困住幾天,好容易結案又出差培訓,道歉這茬擱在心裏,卻一直沒時間去辦。
劉白看了看李志軍的表情就猜測他什麽都不知道,“李哥,我猜這事兒和陳媽媽有關。那日之後,她旁敲側擊問了我很多關于高亞玲的問題,比如她的家庭,家裏人幹什麽等。涉及案子的我不能說,能說的都是讓陳媽媽聽了不高興的。我猜測她不願意陳珈受委屈,這才逼着陳珈考公職…;…;”
“你說你怎麽那麽閑?沒事跑這來聊天?”
劉白真心冤枉,李志軍讓他隔幾天過來看看陳珈。他來了,卻發現陳珈基本不說話,和陳簡兩人就像假人一樣安靜地杵在家裏。他真心覺得陳媽媽不容易,每次都會同陳媽媽說上幾句才離開,說得多了,該說不該說的都說了…;…;
“李哥,這事兒是我不對,人一熟悉就話多!我想陳珈和她媽媽不一樣,她知道你和高亞玲是怎麽回事,應該會留下點兒什麽吧。”
李志軍獨自去了陳珈的房間,買給陳珈的東西都在,看到這些東西整整齊齊地擺放在房間裏,他信了劉白的猜測。就陳珈的性格,根本不會把衣物疊放整齊,也不會放在這樣明顯的地方,顯然這些都是陳媽媽所爲。
房間裏什麽都沒有,他去了書房,相信那裏才是陳珈停留最多的地方。書房裏有幅畫,半年前這畫隻是草稿,現在卻是成品。
瘦弱的少年站在懸崖邊,墨藍色的天空與崖下漆黑的海面在連成一線。一輪黃色的彎月天上有,海中也有,月亮旁有無數星星,最亮的卻隻有一顆。李志軍知道陳珈畫的是秋景,天上最亮的星星是北落師門。看着畫中男孩蕭瑟的背影,以及他所站的位置,還有海裏倒映的星空。不知爲何,他的眼眶濕了,最了解的他的人還是陳珈。
“李哥,我知道她們去哪了。”
“别說話,陪我一起看畫。”十多分鍾後,李志軍調節好的情緒,“你覺得這畫怎麽樣?”
“我不懂油畫,看着挺好,色彩對比很鮮明。隻是…;…;如果海面倒映星空,爲什麽兩顆星星的位置那麽奇怪?”
“不是一顆星星,上面是北落師門,下面是土司空。”
“有什麽典故嗎?”
李志軍沒有回答,有些事自己知道就好。
“她們去哪了?”
“渝市,投奔陳媽媽的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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