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我掙紮過，曾一度跳到臨津一家三甲醫院，幹了沒兩年就升成科室主任。我以爲自己能幹好主任工作，事實給了我又一個耳光，醫術好不代表業務水平高。整個科室因爲我能力有限，太過于替病人着想，全年差不多替病人墊付了近十萬塊。”
“我不缺錢，可我的屬下缺錢，醫生的收入原本就不算高。因爲我同情心泛濫，收治的病人逃款或拒不付款，甚至還醫鬧，整個科室的獎金基本都花在了這些倒黴事兒上面…;…;”
“逼我辭職的是件小事兒，一個産婦走路時羊水破了，好心人把她送到醫院，科室替她墊付了費用。幾個小時後，産婦生了個女嬰，由于嗆到羊水，女嬰剛生下來就被送到了新生兒科觀察。産婦得知自己生了個女兒，不等針水打完就悄悄出了醫院。幾天之後，新生兒科把孩子送回我這兒，眼看就要和以往一樣走程序把孩子送走，産婦回來了并主動結清了生産費用。”
“做了那麽多年爛好人，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逃跑病人主動回來繳費。整個科室的人都很高興，一度以爲醫生不但能拯救患者的身體，還能拯救患者的靈魂。”
“可惜啊，收款處的工作人員戳破了我們的美好願景。随産婦來交款的兩個老人根本不是産婦的家屬，産婦把女嬰買了，那兩個人是買家，孩子生下來就成了某個窮鄉僻壤的童養媳。那兩人因爲不願結算新生兒住溫箱的費用，這才和産婦有了矛盾，繼而讓我看到事情最真實的一幕。”
不等楊院長講完故事，一行三人已經從地鐵站鑽出了地面。夜風微涼，一直跟在陳珈身後的冬叔說，“培訓你的人非常不錯，你确實長進了。”
“得你一句誇獎真不簡單，這是諷刺我下手太輕，沒把你徹底坑死麽？”
冬叔有些後悔和陳珈搭話，這次被坑是他大意了，居然把眼前女子當成了記憶中那個爬樓都不敢的小丫頭。
“顧秀芳在哪兒？”
“不知道。”
“這樣對一個孕婦不覺得太殘忍了嗎？”
陳珈突然回身，盯着冬叔的眼睛說，“我曾經也是孕婦，顧秀芳下手的時候可曾覺得殘忍？”
冬叔沉默了，若不是顧秀芳懷着李家的金孫，他才懶得關心這個女人的死活。
“她在哪？或者說孩子在哪兒？隻要你肯告訴我，今晚的事兒會爛在我肚子裏，小軍什麽都不會知道。欠你的命，改日一定賠。”
“她被繼父帶走了，我也不知道在哪。”
冬叔一臉見鬼的表情，“她還有繼父？這麽多年怎麽從未見過？”
陳珈笑得非常詭異，“李志軍知道所有關于她的信息，包括那個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繼父。冬叔，顧秀芳的消息我說了，希望你信守承諾不要和局長大大提起任何關于我的事兒。”
冬叔一言不發的轉身要走，陳珈對着他的背影喊：“給點誠意！你欠我兩條命，要還也得有個聯絡方式啊…;…;”
淩晨的街道基本沒人，路燈陰影處偶爾會站着特殊從業者。陳珈指着一個對楊院長說：“去，跟她搭讪，讓她跟你去停車場取車。”
“爲什麽？”
“酒吧已經打烊，你若單身去取車，我擔心警方會懷疑你和今晚的大火有關。”
“考慮的真周到，你怎麽就不替自己多想想？”對上陳珈疑惑的眼神，他解釋道：“今晚這地兒和高家有關吧？”
“你知道的還真多。”
楊院長一聲長歎，“丫頭，你以爲管理這家醫院容易？臨津最貴的私立醫院，作爲這兒的院長，最先知道的就是臨津權貴有多少，各自背景又如何。先前那人是李局的保镖吧，他知道李局和高亞玲要結婚了嗎？”
清靜的深夜，陳珈高呼，“李志軍和高亞玲要結婚？”
“别說你不知道？”
陳珈真不知道，她醒過來就在醫院，要養病，要裝失憶，要找顧秀芳麻煩，還要防備冬叔…;…;整日忙得要死，哪有空閑去關心李志軍和高亞玲那點兒破事。
“看樣子你确實不知道！”
陳珈點點頭，反問：“先前還口口聲聲的叫着警察同志，怎麽看出來那人是保镖不是警察的？又是怎麽知道剛才那些人和高家有關？”
楊院長笑笑，“你見過眼神不好的外科醫生？先前光線雖暗，我卻看見那人身上有洗紋身的痕迹。據我所知警察不能有紋身，那人不會是警察。高亞玲私下找過我，跟我要你的病曆，還讓我監視你和李局的行爲，我沒答應。”
“爲什麽？高家不在你的權貴名單之中？”
“私立醫院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保密，隻要你住進來，你的病曆就是秘密，這點職業操守我還是有的。”
“就憑這個你猜到先前那些人和高家有關？”
“兩年前，高亞坤送邱明濤來過醫院，什麽病我不方便說，先前那些女人解釋了很多問題。”
“楊院長見微知著，真讓我刮目相看。當然，你今晚的選擇也讓我驚訝。對了，高亞玲什麽時候結婚？”
“下個月。丫頭，你還打算懷孕？”
楊院長四旬出頭，由于保養得當，陳珈一直把他當同齡人。直至他今日所爲，陳珈才發現他遠比看起來要深沉得太多。
“我的身體可以懷孕了嗎？”
“理論上可以，但不一定能保住，你确定要用招拴住男人的心？”
陳珈低頭遮住眼底的笑意，拴住男人，李志軍那樣兒的男人，她從來沒有想過。倒是楊院長這人不錯，如果要長留國内，也該給自己找個夥伴了，好控制的夥伴。
她答非所問的說，“還記得我的承諾嗎？除了能讓你離婚，我想再幫你一把。給你一個億，夠你開一家私立醫院了嗎？”
“什麽意思？”
“給你一筆錢，讓你換個城市重新開始，你成爲規則的制定者。當然，你還可以帶着你的情~人一起。”
“哪個城市？要付出什麽代價？”
“渝市，不要你付出任何代價，隻是當我需要醫療救援的時候，你能免費診治。”
“成交。”對上陳珈懷疑的目光，楊院長聳聳肩，輕描淡寫的解釋，“被壓抑太久了，見你給出那麽好的機會，我若不反彈，又怎麽對得起人性？對了，你有一個億？”
“黑吃黑的錢，敢用嗎？”
“你敢拿，我自然敢用。”
陳珈把笑意藏在眼底，她從尚夏那兒問出很多事。對趙凱文，邱明濤以及高亞坤的三角關系有着更深刻的了解。這場火隻是敲碎鐵三角的開始，接下來要怎麽辦，就看這場火能蔓延到什麽地方…;…;
東方發白，楊院長給一夜未眠的陳珈沖了杯咖啡，好奇的問：“爲什麽非得來這兒，還得把這兒的書全部翻一遍？”
陳珈放下手中的書籍，伸了個懶腰，答非所問的說，“綠茶對女漢子，誰赢？”
“什麽是綠茶，什麽又是女漢子？”
“綠茶泛指表面清純，其實心機比誰都厲害的女人。女漢子指個性豪爽、不拘小節、不怕吃苦的女人，缺少大衆認爲傳統女性應當擁有的特質。”
楊院長一聽陳珈的解釋就笑了，“你和高亞玲？一個冷冰冰，一個兇巴巴，兩人都不是省油的燈。至于誰輸誰赢，看你想要什麽。”
“出去一趟，你的真話多了不少！”
楊院長看看表，“換班時間到，走了！”
陳珈困倦的倒在椅子上，不出意外的話，劉白會二十分鍾後趕到。
二十分鍾，來人是李志軍不是劉白。
他一直監控着陳珈，昨夜看着她入睡，天亮卻發現人不在床上，午夜居然瞞過門前安保溜了出去。與此同時，市區地鐵站起火，消防隊員從地鐵回庫車站裏找出七具焦屍。大案，他本該去現場，因監控裏找不到陳珈，不得不優先跑到醫院。
“你怎麽會在這兒？”
陳珈佯裝意外地看着李志軍，嗲嗲的問：“爲什麽不能在這裏？護士跟我說過，這家咖啡廳雖然對外營業，可老闆是院長親戚，醫院内部的咖啡西點都從這裏拿。每晚營業結束，老闆從不鎖後門，把這裏讓給值班的醫護人員休息。”說着她打了個呵欠，“昨晚睡不着，聽說這兒每周都會到新書，就跑來看書了。”
說到新書，李志軍的視線自然放在了咖啡桌上，隻見桌燈還亮着，燈旁放着七八本書，他随手拿起一本，“裝幀挺漂亮，講什麽的啊！”
陳珈就知道李志軍會來這一手，前段時間讓劉白借書，她始終将閱讀量保持在每日100萬字左右。今天放在桌上的書也差不多字數，她看了一眼那本書的封面，懶洋洋的打了呵欠，“故事一般，遊客留言挺有趣，20多頁那兒有人畫了隻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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