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發生什麽事兒了?”
陳珈擡眼看看一旁的劉白,後者識趣的拉着護士走了,她這才說,“我想洗澡,護士隻願意給我擦身體,說我不能碰水。但我不樂意被護士擦身體,你說怎麽辦?”
李志軍看着她被包裹成熊掌一樣的雙手,問:“你打算怎麽洗?”
陳珈眨眨眼,“要不你幫我洗?”
李志軍猶豫了幾秒,笑着說,“好啊,隻洗頭,等你傷好一點兒在洗澡。”
陳珈笑着走進了浴室,李志軍不是一個好騙的人,幸虧中午失憶是真,李志軍對她暫時沒有防備。遺憾地是暴露了真實身份,将來行事時會有一定掣肘。
她了解李志軍,這人頗有些君子風範,明知是誰指使人制造車禍謀殺了他的母親,卻能容忍那人自由自在的活在渝市。他的理由特别簡單——沒有證據,他需要證據證明那人有罪,通過法律讓那人爲自己的罪行付出代價。
爲了更好的查找證據,他辍學更名,考取警校,試圖利用警察身份重查舊案。多麽天真的人啊,明明有能力花錢讓那人消失,他卻選了一條最難的路。
陳珈不是李志軍,青溪一案讓她看清了法律最大的漏洞。法律本身沒有問題,執法者才是問題關鍵。
比如國際刑警,在調查恐怖活動、軍火販賣,跨國毒枭等罪行時,爲了打入這些組織内部,他們可以成爲疑犯的兄弟,爲其打理組織擴大犯罪版圖;也能成爲疑犯的情人或者妻子,爲其生兒育女…;…;很多時候,不是他們模糊罪與非罪的界限,而是他們面對的罪犯太過強大。這些人随時可以消失在任何一個國家,任何一個地點,對付這些人隻能使用非常手段。
李志軍溫柔地幫陳珈洗着頭,随口問了句,“今天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你和你養母之間有什麽誤會?”
“我沒有六歲以前的記憶,不知道他們爲什麽收養我。就像别人猜測那樣,我以爲他們這樣做是爲了讓我照顧他們的親身女兒。今早我做了一個夢,夢裏有很多零碎的片段,我知道自己腦袋在被收養之前受過傷。若非養父養母,我可能很早就死了…;…;這些年,我誤會了他們。”
李志軍看過陳家的資料,意外身故的陳父在當地服裝行業小有名氣,生意鼎盛時期曾代理多個品牌的高檔服裝,爲家裏的兩個孩子攢下不少家當。
陳父活着時,陳母還算不錯。陳父身故之後,陳母一下子失去精神支柱,很長一段時間内沉迷于麻将。劉白資料上有這個信息,他卻不曾留意,他可能覺得小賭怡情,并沒有把陳家賣方那筆錢和陳母迷戀麻将一事兒聯系起來。
李志軍幫陳母算過,她每天輸赢三五千,以他們家幾百萬的家底來看,三五千确實不多。可是他們家隻出不進,每天三五千,一月下來差不多是兩個商鋪一年出租所得。她們的生活費呢?吃飯、穿衣打扮、陳珈學費、她們能撐兩年已經不錯了。
a市傳來的照片上,陳珈與陳簡就像櫥窗裏的洋娃娃,精緻漂亮卻沒有生氣。陳簡是真的有病,陳珈未必,每次對上她的眼睛,李志軍總覺像是站在窗邊。透過她的眼睛可以看到世界,唯獨看不見她的靈魂,她把自己深深地藏了起來。
“警察叔叔,你在想什麽?”
“叔叔?我就大你八歲,沒那麽老。”
“局長大大,你剛才在想什麽?”
“你住家裏時,怎麽和養母與妹妹相處?”
“養母規矩比較多,吃穿打扮都有一套理論,我們隻要不順着她的意思她就哭,哭得讓人心煩。簡簡比較好,給她一台電腦等于給了她一個世界。”
李志軍又問:“你和你妹妹沒有交流?”資料上說,陳簡從不開口說話,見人就躲。陳珈和陳簡的交流很多,可她不願告訴李志軍這個,她說:“簡簡怕生,隻待在熟悉的環境,我們交流靠習慣,我熟悉她每個動作想要表達的意思。”
“你一定很辛苦吧?”
“不會啊,我的家人很簡單。上學的日子才辛苦,我不喜歡和同學相處,因爲他們會有各式各樣的謊言。”
“所以你沒有朋友?”
“所以你不撒謊?”
李志軍和陳珈相視而笑,後者問:“我爲什麽會受傷可以說了嗎?”
“這個…;…;”李志軍猶豫了片刻,“我在查一個犯罪團夥,傷害你是他們對我的警告。”
“廣泛,空乏,說了等于沒說。局長大大,你跟我打官腔。”
“案情比較複雜,目前不能告訴你,等你傷好點兒,我會慢慢跟你說。”
“你讓我轉院是因爲那些人還會傷害我嗎?”
李志軍的瞳孔突然收縮了,反問:“你怎麽知道自己不在原來的醫院了?”
“病房不一樣啊!”
“也許隻是換了一棟樓。”
“局長大大,你應該知道我記性很好,就算換了一棟樓,樓外的景色也不可能變換那麽多。這裏是私立醫院吧,醫護人員胸牌上全都寫有英文名字,不但笑容滿面,穿着打扮也時尚多了。”
李志軍皺了皺眉,他怎麽把這些問題給忽略了,陳珈隻是失憶,不是變傻。還是學生就敢冒充警察的人,他這點障眼法根本瞞不住。
他問:“你信任我嗎?”
“還行吧。”
“什麽叫還行?”
“醫院都得預先繳費,看你那麽舍得花錢,我不信你豈不是很讓你傷心。說吧,接下來要我怎麽配合你?”
李志軍笑了,無論失憶與否,陳珈就是陳珈,從來不變。“安心養病,我會把威脅處理妥當的。”
“說說我們怎麽戀愛的吧,莫名地多個男友真的很奇怪。爲什麽我們有孩子了都不結婚?因爲你的工作性質?”
李志軍有些尴尬的回避了這個問題,反問:“你就不好奇自己爲什麽會到臨津?也不好奇你的工作是什麽?”
“無論什麽工作我都能幹好,這沒什麽可好奇的。至于來臨津的原因,是因爲你嗎?”
“你的工作是法醫,我們在警隊認識,你來臨津确實和我有點關系。”
“法醫!警隊法醫?我幹這個?天啊,這五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李志軍模糊的跟陳珈說了個大概,原則上沒有撒謊,隻是略去了很多關鍵。陳珈躺病床上認真聽着,心裏不斷感慨,不愧是當領導的,說話那麽有藝術,句句是真,卻沒有一句講到重點。他故事充滿了光明,壞人都被繩之以法,好人的犧牲全部自願,簡直了!
兩人一個說,一個聽,就這樣膩歪到了下半夜。看到陳珈止不住的打呵欠,李志軍說,“五年,太多事兒,今天也說不完。你還病着,先睡,我明天下班過來。”
陳珈拽着他的衣角,睡意朦胧的說,“好吧,明兒早點過來。”
三點,整個城市陷入深睡。
陳珈瞪大雙眼,毫無睡意的看着天花闆發呆,枕頭旁放着的手機正不斷地接收着陳簡傳來的信息。
她太大意了,拎着包就往後樓梯走,完全沒有檢查過包裏是否有電話。若不是劉白提前把繪畫工具送來,李志軍看到的很可能是一具屍體。
寂靜的夜裏,陳珈忍着劇痛開始鍛煉身體。她一邊做俯卧撐,一邊告誡自己,敵人就在身後,想保命就不能松懈…;…;
同一時間,劉白剛聽完李志軍和陳珈在病房裏的對話,他把錄音筆還給李志軍,“你們的對話很正常,我覺得她沒有問題,你錄音是懷疑她失憶是假?”
李志軍默默地收起錄音筆,沉聲說,“我擔心她犯錯。”
劉白一臉疑惑,顯然沒聽懂李志軍這話是什麽意思。後者解釋說,“她在我眼皮底下出的事兒,是我無能,沒有保護好她。如果她沒有失憶,我怕她做傻事兒!”
“李哥,話不能這麽說,誰知道高家會那麽沉不住氣,知道局裏在查他們還敢動你保護的人。”
“這和高家無關,我是太過縱容顧秀芳,明知道她對我的心思卻一直放任不管。對了,找到她了嗎?”
劉白想了一會兒才說:“我查過監控,高亞玲前段時間一直守在樓下,她給過顧秀芳十萬塊錢,這事兒和她脫不了幹系。再說了,顧秀芳一個孕婦,她會幹這種不爲孩子積德的事兒嗎?”
顧秀芳的生存法則之一就是示弱,劉白一直把她當成弱女子。陳珈出事後,盡管有很多證據指向她,劉白卻願意信她,也不願相信在局裏享受各種特權的高亞玲。
“顧秀芳不缺錢,高亞玲給她錢可能另有原因。陳珈的事兒不是高亞玲做的,她不是那種在人後背捅刀的女人。”
劉白不懂了,陳珈出事兒最傷心的人是李志軍,可他爲什麽要幫高家人說話?“李哥你這是…;…;”
“我希望自己能客觀看待事情。如果真是高亞玲做的,我不會偏袒,但絕不會把自己對高家的不滿宣洩到她身上。總體說來,她是一個好警察。”
“我會盡快找到顧秀芳,她一個孕婦還能上天不成?”
李志軍點點頭示意劉白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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