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四同林鳥

深夜十點,臨江邊散步的人越來越少。李志軍走在陳珈身旁,依據卷宗上的描述還原了一個和愛情有關的故事。

“屍檢結果出來之後,高亞玲帶人去了那對夫妻家中,試圖通過現場查勘與痕迹鑒定找出殺害女孩的真兇。這對夫妻家境殷實,丈夫不是本地人,倒插門去了女方家,幫女方的父親管理養殖場。夫妻倆獨門獨戶,小屋早已被收拾得幹幹淨淨,法證找不到和女孩窒息有關的物證。”

“沒有物證,隻能靠審訊,熬到下午,妻子終于招了。她說女兒出生以後,丈夫對女兒的關注超過了她,以往陪她的時間全部用來陪女兒,她嫉妒女兒,生怕女兒會搶走丈夫全部的愛。那天看到丈夫隻顧陪女兒玩耍,完全忘記了那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她被此氣昏了頭,一時沖動就用枕頭捂住了女兒的口鼻…;…;女兒死後,她非常害怕,看到丈夫睡得正熟,她抱着女兒的屍體奔向水庫,想要僞造女兒溺亡的假象…;…;”

“高亞玲信了這份口供?”

“是否是妻子捂死女兒,暫時無法查證。但抛屍這一點是肯定的,高亞玲認可了這份口供。”

陳珈搖搖頭,“案子絕不是這樣的,昨天屍檢太倉促,小孩子窒息的原因有很多,不能因爲鼻腔内有纖維就判定是被捂死。應該做一個病理檢驗或者毒化檢驗,明早我去跟高亞玲說。”

“不用了,案子結了…;…;”

“啊!都沒有證據,僅憑口供就結案?這也太不負責了吧!”

“聽我把話說完,妻子交待罪行之後,高亞玲想要結案,趙棠卻跑去審了丈夫。他把一份空白文件壓在手底,說妻子全部交待了,但檢測報告和妻子的說法不一樣,他讓丈夫老實說出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丈夫說他什麽都不知道,他吃完飯就睡覺,睡眠一向很好,一切都是妻子幹的。趙棠慢慢翻着報告,突然問:結婚紀念日,吃飯的時候喝酒了嗎?前次不是還跟警官說,你陪女兒玩了好一會兒?今天怎麽就變成吃完飯就睡覺?”

“趙棠一連串的問題讓丈夫慌了,好長時間才說了那夜發生的事情。結婚紀念日,妻子做了一桌好菜,丈夫開了一瓶好酒,中途女兒嘴饞,丈夫用筷子沾了些酒給女兒舔,飯後,丈夫又和女兒玩了好一會兒,看見女兒累了,直接把她放在床上,并沒有像妻子一樣糾正她的睡姿。”

“丈夫告訴妻子女兒睡了,妻子安心的洗碗收拾房間,幾個小時才把一切做完。等她想起來去看女兒,發現太過疲倦的女兒由于趴着入睡,醉酒和疲倦讓其無力擡頭,最終窒息而亡。”

“丈夫在隔壁呼呼入睡,女兒這兒已經沒了鼻息,妻子以爲是丈夫害死女兒。她已經失去了女兒,不想再失去丈夫,掙紮一段時間後,她毅然将女兒的屍體扔入了水庫。”

李志軍說完了,陳珈蹦出一句,“法盲,明明是個意外,卻生生被他們作出了罪名。”

“所以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陳珈不認同李志軍的說法,說了句,“那種丈夫,不要也罷!”

“你要哪種丈夫?”

陳珈想了一秒,“不知道,婚姻是違反人類天性的制度。”

說話間,兩人到了公寓,陳珈把正準備按電梯的李志軍拉到了樓梯間,打開上鎖的大門,“走,我們爬樓梯上去。”

這棟公寓的住戶非富即貴,爲了住戶的隐私和安全,樓梯間一直都有上鎖。李志軍看着她手中的鑰匙問:“哪來的?”

“保潔員那兒順的。”

“你每天都走樓梯?”

“是啊,運動量太少,就靠上下樓梯和遊泳了。”

“我們住21樓!”

“十五分鍾夠了吧?你有多久沒鍛煉了,要都粗了一圈。”

李志軍引以爲傲的身材被陳珈說得一文不值。他捏了捏腰,确實比早先厚實了一點,“還不是爲了你?”

“爲我?”

“你那麽牙尖嘴利,我自然得增加點兒肚量來包容!”

陳珈笑了,昏暗的燈光下,她的笑容是那麽的漂亮。李志軍忍不住偷吻了一下,陳珈捂着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情不自禁,下不爲例!”

陳珈轉身走在他前方,岔開話題說,“從今早這個案子來看,高亞玲這個重案組組長全靠趙棠幫忙吧?”

李志軍若有所思的說,“大家都知道。”

“高亞玲不知道,對不對?”

“她的畢業成績很優秀,還代表臨津市參加過全國散打錦标賽拿過名次。她不笨,隻是出身環境太優渥,看事情相對單純一些,她是一個好警察。”

答非所問,李志軍也會這一招。說着說着,他陷入了沉默,樓梯間隻剩下兩人一前一後的腳步聲。

半年前,李志軍順着陳思源這條線索來到了臨津,他對高家的了解僅限于高亞玲極其家庭。陳珈跟他簡述高家的犯罪網絡時,他隻想用私人力量協助陳珈,并沒有想過利用手中職權。

跨國人口販賣,或跨國人體器官活體買賣,這種事兒真不歸他管。局裏僅受理國内的婦女兒童拐賣都已經焦頭爛額,遑論國際。

再說了,買賣的都是他國人口,就算真把疑犯抓了,定罪量刑成了大問題。人身傷害、窩藏非法移民及風化犯罪都可以定罪,這些罪名與疑犯的罪行相比實在太輕。非得按拐賣人口來定罪,根據相關法律規定:拐賣婦女、兒童的,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這裏的人口肯定不适用外籍人士。

說白了,跨國人口販賣這種罪行,隻适用國際法,要管也得國際刑警來管。

正義沒有國界,不知何時起,他已經忘了這句話,直到今晚看見那令人發指的一幕。看膚色,邱海濤的玩偶是外籍人士,他很想以此安慰自己,這事兒超出了職責範圍,他可以不聞不問。可一想到一個無辜的女孩就這樣默默地,屈辱的死去,他做不到無視。

法律可以狹隘,正義不能。這事兒他必須得管。安靜的樓道中,他語調平靜地說,“我要查高家。”

陳珈沒有說話,他有重複了一遍,“我要查高家。”

“聽到了,副局長。要查就查呗,反正最後的結果就是沒有結果。”

“我知道你在找紅衣主教,這事兒可以緩緩嗎?”

陳珈終于站定了,“紅衣主教對我很重要,這兒是高家的地盤,你初來乍到就要查他們?”

李志軍點點頭,“我想過了,高家的勢力僅限于臨港和海關,這兒不是雲州,警隊很幹淨。集裝箱的案子是個很好的切入點,我們不查人口販賣和活體器官交易,我們緝毒。讓緝毒警混入港口,記下了高亞坤公司所有重複的集裝箱,一旦趙凱文出貨,緝毒警那邊就會收到消息…;…;相信我,即便他們的貨成功到了海上,我們也還有緝私警。不排除警察隊伍裏有壞人,但更多的警察确實是在認真工作。”

這番話很有說服力,陳珈認真的思考了很長時間。紅衣主教的身份是謎,但他和高家關系緊密,高家出事,落單的紅衣主教也許會好對付一點兒。飲水廠事件讓她明白所謂的個人英雄主義隻限于影視劇,當年她指責李志軍拖累了她,可若沒有李志軍,她能活着等到吳修?

“事情交給你去辦,有需要我做什麽嗎?”

“在家好好養胎,如果有我查不到的信息,還請你的朋友幫忙!”

“好!”聽到這個答複,李志軍松了口氣,覺得陳珈總算懂事了一點,起碼不用他像之前那麽操心了。

到家以後,李志軍迫不及待的把一個u盤插入播放器,室内頓時被音樂裝滿。

“哪來的音樂,今天現場錄下來的?”

“那…;…;那誰給我的胎教音樂。”聽到李志軍又在人名這兒卡殼,陳珈問:“尚夏給你的胎教音樂,我懷孕的事情你告訴别人了?”

“對,尚夏,怎麽老忘記他的名字。你懷孕的事情隻有我知道,沒告訴别人啊!”

“你才說的胎教音樂。”面對陳珈的質問,李志軍略顯茫然的想了一會兒,“我說胎教音樂?可能因爲我想把這個當胎教音樂,下意識的就這樣說了。你放心,沒征得你的同意,我不會亂說話。”

陳珈“恩”了一聲就朝自己房間走去,讓她聽音樂無異于對牛彈琴。這種事兒還是留給李志軍自己享受就好。

之後半個月,兩人的同居日子過的還不錯。李志軍喜靜,看書,聽音樂,處理工作,時常到熬到深夜。陳珈不愛說話,床,沙發,地闆,一躺一整天,按她的說法,這是在學習。

靜谧的夜裏,李志軍再也不會感到孤單,他知道房間裏有人。一個不要他陪,不吵他工作,需要就能聊聊天的女人。相處越久,他愈發喜歡陳珈這種性格,覺得她就像一幅水墨畫,看似簡單,細細探究卻發現每一處着墨都有自有道理。

屋裏多個女人,李志軍多了份牽挂,每日安排工作排第一的就是陳珈。劉白徹底淪爲了陳珈的助理,買菜,做飯,購物,隻要陳珈開口,他就得滿足陳珈的需求,得知陳珈要畫畫,他第一時間購買了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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