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珈喜歡這種生活,很想脫掉鞋子躍入泳池,在月光下遊水嬉戲。若是玩累了,她就爬上閣樓,躺在舒适的大床上,透過玻璃屋頂看着天上的星星發呆。
幾秒之後,她搖頭甩掉腦中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輕聲說,“如果陳思源消失了,針對林偉的實名舉報自然也就消失了。一旦對方有證據證明陳思源死亡或者被冒充,由她經手的案子全部都要重新審查。”
“你說的我都知道,也知道很多罪犯會因爲這個理由逃脫法律的制裁。那又怎麽樣,你不是陳思源,這是事實,警隊必須糾正這個錯誤,哪怕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我餓了,”答非所問,陳珈一貫風格。
“這裏隻有速凍食品,披薩,餃子,意大利面,你要吃什麽?”
“意大利面。”
燒水,下面、瀝幹、放橄榄油攪拌、倒入肉醬罐頭,裝盤,撒上适量奶酪,李志軍很快就做好了兩份面。
陳珈聞了聞香味,拿着叉子就說,“看起來好好吃,開動!”
李志軍解開圍腰,給自己倒了杯紅酒,朝陳珈那兒一看,驚訝的發現她已經快要吃完了!他把自己這盤往前推了推,“還要嗎?”
“恩,”陳珈毫不客氣的扒走一半。最近爲了省錢,她一天隻吃兩頓,每天下午這個時候最餓。吃飽之後,她擦了擦嘴,看着窗外的天色小聲問:“我可以去那個房間看會兒星星嗎?”
“當然。”
陳珈蹬了鞋就朝閣樓跑去,滿心歡喜的躺在大床上,透過玻璃天花闆望向漆黑的夜空。李志軍慢悠悠的走上來,倚在門邊看着她,問:“你還是要回警隊?”
“恩。”
“我留不住你,這裏的一切也留不住你?”
“恩。”
李志軍歎了口氣,“讓讓,我也要躺會兒。”他說着就平躺在陳珈身側,學她一樣看着夜空發呆。“最早的圖紙上,這兒是一個露台,我不需要露台,裝修公司建議我改成花房。不知道爲什麽,我改成了閣樓,盡管隻能放一張床,我卻希望有天能和自己心愛的女人躺在上面看星星……”
陳珈岔開話題,遺憾地說,“天色還早,也不知星星什麽時候出來。”
“深秋,在這兒可以看到仙後座。”
“我喜歡北落師門。”
“一顆孤獨的星星,和你一樣。”陳珈側頭看着李志軍,有些驚訝于他居然知道北落師門。視線交織時,她說,“差點忘了,你是學霸。”
“你知道的挺多,誰說的?白嘉祥?他還說了什麽?”
“他知道的也不多,但他挺佩服你,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重頭開始。”
“你怎麽看我?”
陳珈輕笑一聲,“名字好俗,幹嘛不叫建黨!”
李志軍也笑了,“你叫什麽?”
“陳思源,這名字挺好,飲水思源。”
“你真要頂着她的名字面對一切?你和她是什麽關系,你們爲什麽那麽像?”陳珈從床上坐了起來,認真地說,“不要去查陳思源,也不要管我的事兒,幹好你的工作,好不好?”
“我擔心你?”
“放心,陳思源真要有罪,我認了。如果沒有,我就是陳思源。”
陳珈的堅持讓李志軍頗爲無奈,他指着離北落師門有點兒距離的一顆星星說,“那是土司空,兩顆星雖不在一起,但可以遙相輝映。”
臨走那一刻,陳珈再次提醒道:“答應我,别查陳思源。”
李志軍點頭應了,陳珈反複提醒的樣子和當時勸說他别在青溪開發項目的樣子非常相似。想到陳思源的那些照片,他揉了揉腦袋,陳思源的秘密或許比月牙湖案還要複雜。他思考的,陳珈早已想到,甚至想得更多更遠。
吳修曾說過,陳思源也許是卧底。陳珈聽後不以爲意,陳思源已經死了,不會對她的生活産生任何影響。看到陳思源的那種照片,她非常的震驚,無法把一個警校畢業生和照片裏女人聯系到一起,更想不到林偉會拿這些照片做文章。
她考慮過李志軍的提議,忘記陳思源,做回自己。可她不甘心,腦袋裏一直有個聲音在說話,那個聲音讓她聽從直覺,相信陳思源是卧底。如果直覺對了,陳思源真是卧底,那麽陳思源接觸的案子絕不比月牙湖案簡單。
想到這個她就開心,林偉就算有通天的本事兒也料不到真的陳思源已死,警隊這個是假冒的。他找到幾張照片就想讓“陳思源”退縮,真的陳思源或許會,陳珈卻不會。她不但不退,還想逼林偉主動去挖更多和陳思源有關的資料。她相信陳思源卧底的案子絕不簡單,能讓其閉嘴的人,肯定也能讓林偉閉嘴。
離警隊還有段距離,劉白讓陳珈下車。陳珈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年輕的小夥紅着臉避開了她的目光。李志軍的擔憂果然有道理,沒人知道她不是陳思源,所有人都把照片裏那個人當成是她,看見她就自然會想起照片上堪比限制級電影的畫面。
劉白這種反應還算好的,若是遇見警隊裏某些個油滑的老警察,那些人恨不得用眼睛剝了她的衣服,又或者無論她穿了什麽,那些人都隻能想到陳思源的照片。
踏入警隊那一刻,她擡頭挺胸,想用過姿勢表達自己的無謂。一路走來,從值班室到宿舍區,所有看見她的人都行注目禮,那感覺非常難以形容。明知照片裏那人不是自己,她卻做不到坦然面對别人審視的目光。回到宿舍時,她的腰彎了,背駝了,堅定的腳步是那麽的虛浮。
第二早,她和往常一樣去操場上跑步。一個酷愛鍛煉的同事朝她點點頭,讓她有些受寵若驚。跑到第二圈時,那同事被其他人拉到一旁看手機。再次相遇,那同事用一種很難形容的目光看了她一眼,随即遠遠跑開。先前的善意隻因爲出外勤太忙,尚且不知道警隊裏悄悄卷起一陣私密照風暴。
十公裏跑完,陳珈深呼吸數次之後,勇敢的走入食堂。她的出現讓嘈雜的食堂瞬間安靜了五秒,負責的售菜的師傅們茫然四顧,好奇吃飯的人怎麽都不說話了。
當天下午,羅祎被陳珈揍了一拳。他一點兒也沒被打者的自覺,沖着陳珈哈哈大笑,誇獎她速度還行,就是力道不夠,打人和撓癢癢一樣。
半個月刻苦練習,陳珈從一個隻會閃避的初學者,變成了可以還擊的業餘愛好者。她的進步明顯高于羅祎的預期,羅祎教學的态度随着她的進步也越來越認真。陳珈悟性好,記憶力超強,欠缺的隻是強健的體魄和實戰經驗,這兩者短期内沒辦法提高,隻能通過長時間的訓練來改變。
一天時間匆匆而過,除了某些個令人生厭的目光外,陳思源的照片事件還在發酵之中,并未對陳珈造成實質的影響。又過一天,照片事件顯然已經傳開。食堂裏胖乎乎的廚師給了陳珈滿滿一勺菜,并沖着她眨眨眼,那表情似乎在說,身材不錯,我很滿意……
不難想象,有很多同廚師一樣的人都把陳珈當成了午夜意~淫的女主角。
兩天後的清晨,白嘉祥的母親出現在警隊門口,用雪花一樣的傳單把陳思源照片事件炒到了全新高度。她的行爲撕破了警隊領導試圖将此事默默過渡的心理,把一件本該在桌下解決的事情,放到了桌上。湊熱鬧從不嫌人少的媒體,自然不會放過這種事件,輿論一下就把警隊逼到了風口浪尖。
陳珈像旁觀者一樣關注着事态的發展,按理來說,陳思源的私密照片被曝光,她才是受害者。可惜輿論導向不是這樣的,無數人瞬間占據了道德高點,一緻認爲警察不該照這種照片,照這種照片的警察絕對是有問題的警察。
奇了怪了,這種照片最多說明陳思源私生活有問題,這和她是不是好警察一點必然聯系都沒有,感覺喜好這個的都不是正常人一般!
社會的包容性去了哪裏?還是說,這種事隻能一輩子藏在陰暗的角落,不能見光?
同一天下午,王局把陳珈喊到辦公室。客套幾句之後,委婉的告訴她,廟小佛大,請她從哪裏來,回哪裏去。
陳思源是實習生,實習不過被踢走很正常。陳珈隻是好奇王局對眼下這個局面的态度,不提不說,不聞不問。陳思源的豔照與林偉被實名舉報,他好像都不知道似地。
301宿舍,于麗讓人把陳珈的衣物鋪蓋全都扔到了門口。陳珈剛上樓就看到這一幕,一時間不知該作何表示。
“讓你住這兒就是破例。聽說你要走了,新人等着入住,我讓人幫你把東西搬出來,你不介意吧!”
陳珈不愛收拾房間,原本就散放的東西被于麗這麽一搞,全都亂七八糟像小山包一樣堆在宿舍門口的地上。像是故意的一般,她昨日換下的内衣就這麽明晃晃的放在最上面,饒是陳珈臉皮厚,這一刻還是有那麽點兒尴尬。
她沒理于麗,下意識的想要給李志軍打電話。剛拿出手機,于麗一臉譏諷的問:“想找男人幫忙啊?我聽說某人因爲和你關系太近,已經被停職了,最近都不在隊裏。”
陳珈實在不懂于麗,一個差點兒被白嘉祥殺死的女人,不該好好地待在家裏慶幸劫後餘生,幹嘛跑出來搞那麽多事兒?她問:“脖子不痛了嗎?”
于麗橫了她一眼,壓低了聲音說:“你是不是以爲他要殺我?是不是以爲我會和林月馨一樣?你真傻得可憐,他想要殺我又怎麽會等到現在。我脖子上的傷痕,不過是他的情趣而已。對于這個,你不是很熟悉嗎?”
陳珈有些佩服白嘉祥了,他是怎麽說服于麗把皮帶勒緊脖子當成情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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