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軍沒有動手塗抹藥膏,他被陳珈脖子上的傷痕驚呆了。
陳珈知道脖子上的勒痕不好看,白嘉祥分兩次勒住她的脖子,每一次都想将她殺死,那種疼痛和瀕死感至今還心有餘悸。她故作輕松的說,“光看不動手,你用眼睛上藥嗎?”
李志軍輕輕地從她那青腫不堪的勒痕上撫過,“不疼嗎?你是怎麽死裏逃生的?”相比于麗脖子上的勒痕,陳珈的絕對能夠緻命。
“感謝陸甯,她被割喉的事兒打斷了白嘉祥。”
“對不起,小範那事兒我真不知會演變成最後這樣。”
陳珈沒有說話,該死的,不該死的,全死了。整件事沒有誰對不起誰,真正的罪魁禍首是那群蔑視法律,把權利淩駕于律法之上的人。
清涼的藥膏被李志軍緩緩地塗抹在陳珈頸部,看着他的認真的樣子,陳珈想起了吳修。
那人看見勒痕時,她的整個頸部要比現在還恐怖。那人随意地擡着她的下颌牽動脖頸左右轉轉,低聲說了句,“沒死算你幸運。”也是奇怪,在那人面前她從不把頸部的勒痕當回事兒,也許是那人身上的傷痕太多,見識過那些不會消退的痕迹,她這種傷真沒必要大驚小怪!
“嘶……”李志軍把指腹放在她眉骨時,那兒的淤傷讓她疼出了聲。“你這又是怎麽弄的?”
“自己跑去健身房找打。”
“以後讓教練别打臉,這都成調色盤了。”
陳珈點點頭,“這次沒經驗,下次不會了。”擦完藥膏,李志軍再沒有留下陳珈的借口,他說,“早點兒休息,要走那天最好跟我打個招呼。不管你去哪,我的号碼不會變,有需要可以找我幫忙。”
九月授衣,十月獲稻,眨眨眼就過了七天,陳珈耐心等待着王強案結案。操場,健身房,法醫辦公室,七天時間,她隻在這三個地方出現。
周末,羅祎特忙,她沒去健身房,晃晃悠悠去了法醫辦公室。那兒又來了幾個實習生,陳晨俨然一副老人的派頭。
他熱情的跟陳珈打招呼,“來啦,昨夜送了具外焦裏嫩的過來,要不要幫忙?”
陳珈熟練地換好衣服,問:“什麽情況?”
“在家裏開煤氣自殺,不但把自己家搞沒了,還連累樓上樓下都遭殃。”
陳珈牽牽嘴角,“隊裏最近有什麽新聞?”
“于麗回來工作了,算不算新聞?”
陳珈微微皺眉,又問:“建設路醫院的案子都快兩月了,有進展嗎?”法醫陳重複了一遍:建設路醫院?她提示,“王強那案子。”
“這案子啊!”法醫陳壓低聲音,“小範不是才出事兒嘛。這案子蹊跷,能傳到我這兒的估計都是舊聞,最新消息你得去問二世祖。”
陳珈冷哼一聲,催促道:“快點動刀,這裏就你最磨蹭。”
“小姐,外焦裏嫩,下刀得瞅準了。屍檢是很嚴肅的工作,慢工出細活。”
“嚴肅?你還口口聲聲的外焦裏嫩?”
“昨兒拉來的時候,剛一打開,那股肉香味兒……”法醫陳說得眉飛色舞,陳珈的心思早已飄遠。
前不久,xx省公安機關部署開展“雷霆掃毒一年攻堅、禁毒嚴打三年整治”的人民戰争,對省内出名的某制毒村啓動了“雷霆掃毒行動”。
報道稱,爲了保證行動成功,xx省公安廳決定采取異地用警、協調武警、邊防和周邊四個城市的警力共3000餘人,組成109個抓捕小組,啓動警用直升機、邊防快艇,配備防暴犬等,針對某制毒村18個制販毒團夥展開集中清剿收網行動。
行動很成功,繳獲毒~品以噸計算,抓獲網絡成員一百多名,以及xx村目标人物和制~毒權威人物。
陳珈把報道仔仔細細的看了很多遍,越看越心驚。xx村早在九十年代就因制販~毒被重兵入村圍剿,警方曾遭到當地犯罪分子的惡意圍攻和暴力抗法。那次之後,xx村被國家禁毒委列爲涉毒重點整治地區。
九十年代至今,整整過了二十年,xx村在制販~毒道路上越走越遠。直到全國查緝涉毒案件,xx村所占比例實在太高,這才讓當地政府下定決心徹底整治。
月牙湖制販~毒集團的規模不比xx村,陳珈很擔心警方和政府會對此不聞不問。又或者像吳修所說,月牙湖制販~毒集團有境外勢力參與,警方一直不動,不是不想,而是在設局抓住境外毒枭,不讓其在别的城市複制出一個同月牙湖一樣的地方。
陳珈不是警察,無組織,無紀律,思考問題沒有大局觀,看到報道這麽說,就覺得警方偵辦這類案件實在太耗時。擔心時間太久,王強的母親等不到王強重獲清白的那一天。
她問:“雲州市紀委在哪兒?”
法醫陳頭也不擡的問:“你要幹嘛?”
“實名舉報林偉生活作風不正,濫用職權,收受賄賂。”
“紀委在市政府隔壁,今天周末,建議你直接發郵件或者寄信。”
“知道了,走了!”直到陳珈走遠,法醫陳才後知後覺的想到林偉是誰,不禁自語:她這是受了什麽刺激,不會和白隊來真的吧!
陳珈把手中有關林偉違法違紀的一系列證據寄給了紀委。之後四天,她和以往一樣,早上堅持慢跑十公裏,中午去健身房找羅祎挨打。
周四傍晚,她回警隊的路上接到了李志軍的電話,緊接着就被劉白開車載到李志軍位于山頂的别墅。第二次到這個地方,她非常不爽的問:“有什麽事兒不能電話裏說,你非得讓我過來?”
李志軍的氣色比上次見面還要差,下颌處竟隐約可見沒有刮幹淨的胡須,“爲什麽不能信任我一次?要知道王強的案子剛剛運作了有點眉目,你幹嘛去檢舉林偉,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我相信你,但我不相信其他人。你看,資料寄出去沒幾天你就知道林偉被我檢舉揭發,這不是官官相護是什麽?”眼見李志軍依舊黑着臉,她放低姿态解釋說,“我知道你一直在幫忙,可是xx村的相關的報道卻讓我看清了月牙湖制販~毒案件的複雜程度。要偵破這種大案,僅靠你遠遠不行,我和王強的母親也沒有時間去等待警方遲來的真相。”
李志軍拿陳珈沒轍了,說她不懂吧,她非常清楚這是一個什麽樣的社會。可她就不願意按規矩辦事,搞事時從來不想如何收場。想到要替她收拾殘局,李志軍真覺得心力憔悴。
他問:“你做這些值得嗎?一口一個王強的母親,他母親根本不認識你,你所做的一切他母親也不知道。”
陳珈不願解釋她和王強之間的糾葛,如果不是她,王強不會看到夾牆後面那筆錢。如果不是她,王強出警那天不會帶上小範。王強案早已成了她的夢魇,讓她時時夢見陸甯,夢見陸甯死前都不忘用唇語說要幫王強翻案。
“我知道麻煩你了,以後的事我自己來。值不值得不是你說了算,我覺得值得就行。”
李志軍修煉多年的好脾氣徹底被磨光了,他把手邊的平闆扔到陳珈面前,“看看,這都是什麽?警隊裏人手一份,你真以爲頂着陳思源的身份就能萬事大吉嗎?”
厚實的地毯挽救了平闆電腦被摔碎的命運,陳珈随便一瞥就被電腦上現存的畫面給驚呆了。堪比《五十度灰》的電影畫面出現在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女人身上,照片的尺度甚至比電影還大,直叫人看的瞠目結舌。
陳珈整整愣了一分鍾,擡起頭無辜的看着李志軍,半晌擠出四個字,“這不是我。”
李志軍打開圖片那一瞬也以爲是陳珈,照片裏的人和她實在太像。冷靜之後,他仔細研究了一下照片裏的人,她與陳珈隻是乍看很像,熟悉陳珈的人隻要多看幾眼就會發現兩者的區别。
照片裏,那女人背部有顆紅痣,陳珈背部很幹淨。那女人沒有陳珈高,兩人的臀部和胸型也不一樣。
問題出現了,這些區别隻有熟悉陳珈的人才知道。多數人看來,照片裏那女人就是陳珈。
“我知道這人不是你,别人知道嗎?”
陳珈被吓呆的腦子終于開始轉了,她問:“你說這些照片警隊裏人人都有?”
“恩。”
“這對我會有什麽影響?難不成因爲幾張照片,紀委就要否定我提交的檢舉材料?”
李志軍徹底崩潰了,“你想過回去之後要面對什麽嗎?想過隊裏的人會怎麽看你嗎?”
“又不是我。”
“别人看到的就是你,他們心中你就是照片上那個人,被捆綁,被奴役,喜歡……”
“那又怎麽樣?因爲害怕别人的眼光,我就活該躲在這裏,放任林偉逍遙法外?”
“這隻是對方的一個警告,他們手裏或許還有更不堪的東西,你真決定要頂着陳思源的名字接受這一切?如果對方還有證據證明陳思源有罪,你也替她去服刑?”
陳珈張口結舌的看着李志軍,搞了半天這才是問題的關鍵。不管她是誰,一旦頂着陳思源的名字生活,她就是陳思源,要爲陳思源的所有行爲負責。
“你說該怎麽辦?”
“忘了陳思源,回歸你自己的生活,把王強的案子交給我。”
李志軍的提議能夠解決陳珈目前所面臨的一切。見其開始思考,他補充道:“願意的話,你可以一直住在這裏,我對你的心意始終未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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