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珈反問,“你怎麽知道我騙你?”
白嘉祥身上有追蹤器,他換上送水工的衣服後,陳珈抱着有追蹤器的衣服上了五樓,随手扔在沙發上。陳珈不知道,吳修在她身上也放了追蹤器。
彩虹随便看了一眼追蹤器的位置就判斷出室内兩人,一個有運動軌迹,一個沒有。結合竊聽器聽到的内容,白嘉祥炒菜做飯招呼客人,有運動軌迹。陳珈坐等吃飯,沒有運動軌迹,這很正常。兩個小時過去了,那個沒有運動軌迹的追蹤器始終保持原樣,這就不正常了。
吳修考察過白家的地理位置,除了樓道口,白嘉祥并沒有其他通道可以離開。他打電話給陳珈,想知其是否安好,怎麽也沒想到陳珈參與了騙局。面對他不斷地質問,這丫頭不但不答,還反問是怎麽露出破綻的……
他壓抑着脾氣,執着的問了第三遍,“他人呢?”
白嘉祥說十點回來,眼見還差六分鍾。陳珈不顧吳修的面色已經恐怖到了極緻,依舊固執的說,“我不能告訴你。”
吳修真的生氣了,他朝陳珈吼道:“你居然放任他去殺人,你怎麽能這樣,這是犯罪!”
陳珈瑟縮了一下,抿着嘴,倔強的保持着沉默。吳修大概能猜到她配合白嘉祥的原因,一時間真不知拿她怎麽辦。屋内的氣氛跌落到冰點,彌漫在陳珈眼眶的淚水即将滴落時,吳修的電話響了。
挂了電話,他說:“白嘉祥在櫻花山谷,他的目标居然是于麗!”
陳珈先是吃驚,覺得彩虹本事好大,居然查找到了白嘉祥行蹤。可聽吳修那充滿驚訝的語氣,事情好像不是她想的那樣,不禁問:“發生什麽事了?”
“我是法醫,隊裏打電話給我能有什麽事?白嘉祥死了。”
白嘉祥死了?
白嘉祥死了!
白嘉祥死了……
陳珈腿一軟就跌倒到一旁的沙發上,嘴裏喃喃自語道:白嘉祥死了,王強案怎麽辦?他答應給我信息的,怎麽就死了呢?不行,我不信,我要去看看。
她說着就往大門外沖,吳修伸手把她拽了回來,嚴肅的說,“教你最後一件事,發生意外時一定要冷靜,這樣才能将損失減少到最小。”他指着白母問:“用了多少劑量?”
陳珈從兜裏掏出一支針管,“他給我的,自己看。”
吳修接過針管聞了聞,走到昏迷的白母身邊将其弄醒,眼見白母發出呻~吟,慢慢睜開眼睛,吳修擡着她的頭部用力一磕,她又昏了過去。
“這是?”
“鎮靜劑加外力,短暫記憶空白加輕微腦震蕩,她醒過來的時候不一定記得是你用針紮了她。”聽吳修這麽說,陳珈頓時醒悟過來,白嘉祥已經死了,沒人幫她跟白母解釋今晚發生的事兒。依着白母的性子,知道兒子死了,又想起被陳珈用針紮過,她一定會不依不饒的鬧很久。
吳修戴上手套在屋裏一通翻找,輕松僞造出一個遭遇劫匪的現場,這才帶着陳珈駛往櫻花山谷。
獵人變成獵物,這期間發生了什麽?陳珈想不出也猜不透,她隻知原本近在咫尺的王強案,轉眼間又沒了線索,惡人依舊逍遙自在。一路上,她始終保持着沉默,錯誤已經發生了,說句“對不起”又有什麽意義!
于麗家的燈火亮過月光,不知内情的人還以爲這棟别墅正在大宴賓客。陳珈尾随吳修進了案發現場,王局已經到了,李志軍正在同他低語。看到吳修出現,王局走了過來,陳珈識趣的站到一邊。
别墅裏的人不多,于麗坐在沙發上低聲啜泣,身旁的女警應該在安慰她。離兩人不遠的地方,李志軍的組員正拿着紙筆同一個身着制服的男警說話,看兩人的樣子,那男警是在接受調查。
除了這幾人,還有白嘉祥的屍體在樓梯一側仰面跌落。他英俊的面容沒有一絲表情,若不是腦袋後面那灘血迹,這模樣很像是熟睡一般。
陳珈隻需一眼就記住了一樓的情形,趁着沒人注意,她越過白嘉祥的屍體朝二樓走去。剛走到樓梯拐角,從樓上蜿蜒而下的血迹讓她微微有些吃驚。正在勘查的法證想要阻住她上樓,跟在她身後的李志軍卻搖了搖頭。
汪洋死在樓梯口,背部中槍,從二樓現場的淩亂程度可以推測出這兒曾發生過激烈打鬥。
陳珈沒有繼續往前,她扭頭拽着李志軍不管不顧的朝外走去。走到僻靜無人處,問:“怎麽回事?”
“一個同事想找于麗幫忙,到了别墅後聽到屋裏有打鬥聲。順着聲響,他看見白嘉祥正同汪洋打鬥……汪洋失手将白嘉祥推下樓梯,同事勸說無果,開槍擊斃汪洋。”
陳珈冷笑一聲,“你可真會安排,死無對證,往日真是小瞧你了。”
李志軍一臉冤枉的說:“這事兒和我有什麽關系?”
“拿到汪洋遺書的那天,專案組案情讨論會,所有同事中,隻有你将視線放在我的脖子上。今天也一樣,你乍見我的那一刻,依舊把視線放在我脖子上。你想知道我脖子上是否有傷痕,痕迹與于麗脖子上的是不是一樣。”
“幾天前,你跟蹤我,發現我來别墅,第一時間看到了汪洋的遺書。你知道遺書是僞造的,并以此讓汪洋躲開了白嘉祥。汪洋是偵察兵出身,有能力在暗中跟蹤白嘉祥不被發現。”
“今日中秋,他看到白嘉祥出現在自家别墅意圖傷害于麗,不得不暴露身份與白嘉祥發生了打鬥。白嘉祥的身手遠甚于汪洋,你的人生怕汪洋被抓,情急之下開槍殺了汪洋。”
陳珈的分析有理有據,很多看似不起眼的小細節經她這麽一說全都聯系了起來。李志軍無力辯駁,半天才吐出兩個字,“證據。”
“那個意外出現的警察,他說找于麗辦事,聽到響動上了二樓。汪洋與白嘉祥都不是普通人,什麽情況下,能讓這人在背後開槍?”
李志軍道:“我問過這問題,他解釋說,白嘉祥與汪洋打得很兇,于麗在一旁哭泣不已,白嘉祥提醒他照顧于麗,别管他們……直到汪洋失手把白嘉祥推下樓梯,眼見事情不可收拾,爲求自保,他在汪洋背後開槍。”
“照你這麽說,這人不是你安排的,這事兒和你無關?”李志軍直視陳珈質疑的眼神,解釋道:“我很擔心你,前幾日也确實跟蹤了你。你沒猜錯,汪洋的遺書最先被我看見,我聯系上他,讓他想辦法找到脫罪的證據。”
“相信我,今夜的事情我并不知情。對于汪洋,我隻是提醒他避開白嘉祥,想辦法找出白嘉祥陷害他的原因。”說完,他一臉疲憊的問:“你能不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兒?你和白嘉祥到底在幹嘛?”
“除了你,還有誰能安排這麽一個神仙局?白嘉祥死了,汪洋也死了,黃婷案告破,受益者是誰?”
李志軍歎了口氣,“你還是不信我,也許真的隻是巧合。”
“白嘉祥和于麗有私,他的皮帶扣是反的,一個慣用右手的人怎麽會這樣系皮帶?與其說他和汪洋搏鬥,不如說他和于麗那個的時候被汪洋偷襲,由于反擊不及,這才導緻被身手不如他的汪洋推下樓梯。至于汪洋,隻怕他也沒料到身後有人,轉眼就成了枉死鬼。”
“總而言之,于麗知情,卻不敢開口。那個幫白嘉祥穿褲子的人是左撇子,整個案發現場被人刻意布置成這樣。”
李志軍沉默了好一會兒,“白嘉祥也是因爲王強案而死?”
“林局……”,“林局……”同事的問候聲傳入陳珈耳中,一旁的李志軍說:“林局來了,我先過去。”
“等等,”陳珈忽然想通了今夜所有關節,她怎麽把林偉給忘了,今夜這個神仙局,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林偉。
“怎麽了?”李志軍問。
“白嘉祥殺了林月馨,他的死和王強案無關!”
李志軍愣了幾秒,“難怪會這樣,我總算是明白了……你要小心。”陳珈面無表情的從他身旁走過,如果不是他多事,汪洋早就死了,又怎麽會成爲林偉的棋子?讓林偉成爲最大的赢家。
隻是不明白那麽聰明的白嘉祥怎麽就算漏了林偉,還是他自信的以爲林偉不敢下手?
别墅大廳,林偉主持工作,省廳過來的警察接手了李志軍負責的一切。吳修朝王局點點頭,帶着陳珈離開了現場。
臨走前一秒,陳珈回頭看了一眼别墅大廳。輝煌的燈光下,她牢牢記住了林偉的模樣。不管出于何種目的,這個人殺了白嘉祥,且不會受到法律的制裁。由他策劃的犯罪,經由白紙黑字一寫,大概會是汪洋伏法,白嘉祥犧牲,警隊同事見義勇爲。
十五的月亮高高挂在天邊,清冷的月光讓陳珈想起白嘉祥說過的話,“……人們賦予法律權利,可這種權利往往掌握在一群蔑視法律的人手中,他們濫用法律,用權利取代法律,把本該弘揚法治的時代變成了一個法律搖搖欲墜的時代。”
“還在想案子?”吳修關切的話語惹得陳珈一聲苦笑,“沒什麽好想的。案子被林偉接了,今晚看到的一切不管真假,定是過幾日報告上書寫的一切。”
月光下,陳珈本該燦若星子的眼眸因爲思緒太雜被蒙上了一層陰翳。吳修暗歎一聲,說,“我該走了,原本打算帶你一起,你的所作所爲卻讓我改變了主意。你沒有錯,是我分心了,今晚發生的一切本可以避免的。”
陳珈沒有說話,整件事兒的走向沒人可以預料。吳修喜歡她,沒有錯;白嘉祥利用她,沒有錯;她想幫陸甯,沒有錯;李志軍幫她,也沒錯。所有事情攪合到一起,一步錯,步步錯。
她不怪吳修,這人幫忙之前就把話說的很清楚。首先,不能撒謊。其次,要會聽話。她答應了吳修,可惜都沒有做到。
吳修把車停在了離警隊不遠的地方,說,“要回學校嗎?我可以送你過去,明天讓人跟校領導打個招呼就行。”陳珈搖搖頭,他又問:“還想查王強案?”
“想,可要怎麽查?但凡和這個案子沾邊的人都死了。”
“回學校去,那裏才是你該待的地方。”
“過幾天吧,我想送白嘉祥一程,他教會我很多東西。”
車内又陷入了沉默,很長一段時間後,吳修問:“有什麽需要跟我說的嗎?”
陳珈靜靜地盯着吳修,她有太多的問題想問,話到嘴邊卻什麽都問不出來。“我想問的問題,你不想回答。我想讓你幫忙的事兒,你不會幫忙。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很多事兒騙了你,我喜歡你這一點是真的。”
吳修看着她欲言又止,臨了說了句,“警隊不遠了,自己走回去吧。我跟學校說,你會在這一個月内回去。”陳珈推開車門就走,看着她單薄的背影,吳修把口中那句“再見”咽了回去。
這一别,他們不會再見,原本就是兩條不會相交的平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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