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想到中秋要發生的事情,開心化爲烏有,心事重重的模樣惹得吳修問:“你怎麽了,害怕我?”他的敏感超出陳珈預計,對上那關切的淡藍色眼眸,陳珈猶豫了一會兒才說,“能給我一個聯系方式嗎?中秋之後,我會想要知道你在什麽地方,過得好不好。”
吳修什麽都沒說,她就顯出一副我們終将會分别的模樣,這讓吳修很是好奇,“還以爲你在擔心白嘉祥!”
“我相信你,隻要你在,我不擔心任何事情。如果我真有什麽事,和你無關,不用自責,這是……”吳修突然捂住了陳珈的眼睛,一臉痛苦的陷入了某種思緒之中。嗅着他手上的消毒水味兒,陳珈問:“你這是幹嘛?”
不過幾秒,吳修從思緒中抽離,卻不敢再看陳珈的眼睛。他心虛的說:“你不會有事的,中秋那天我一定保你平安。”
陳珈含着他紋有小蛇的那根指頭,“不準騙人!”
“不騙。”
“聯系方式。”
吳修給了陳珈一個郵箱地址,見她眼中充滿失望,解釋說,“我的聯系方式不固定,隻有這個郵箱偶爾會用。”
沒有家庭地址,沒有工作單位,沒有電話号碼,唯一一個郵箱還隻是偶爾會用。這樣一個本該讓人哭的結局,陳珈坦然接受了。記憶中的那場大火,吳修手持武器掃射的行爲,還有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陳珈沒辦法欺騙自己說吳修隻是一個普通人,也沒辦法留下這個不普通的男人,他們之間注定隻能這樣。
吳修環抱住陳珈,看着她的裸背心疼的問:“怎麽瘦成這樣,回學校之後多吃點,别老吃糖,吃多了牙不好……”
養父死後,陳珈已經很久沒有聽到身邊的男人會像這般絮絮叨叨的說教。她轉身抱住吳修,任由眼淚順着他的胸膛滑落。
“哎……”吳修輕輕地歎了一聲,“你什麽都不敢問我,是不是怕我什麽都不說?我出生在緬甸,混血,經曆過很多不好的事情。你若跟着我,不但會受苦,還會沒命。我想看到一個美好的,活蹦亂跳的你,遠離你,是我對你最好的照顧。”
“大咖和瘾君子都是白嘉祥派的人,你不告訴我這些,也是爲了保護我?”
“起初我不知道,後來知道了,怕吓到你,隻能保持沉默。你到警隊不足兩個月,身邊已經死了那麽多人,這裏不适合你,你的世界在另一邊。”
聽了吳修的解釋,陳珈哭的更兇了。他們之間确實有誤會,隻希望若幹年前那場相遇,也隻是一個誤會。
李志軍大清早跑去警隊,就爲搞清小範的死因。現在倒好,什麽都沒搞清楚,還得送受傷的顧秀芳回去。她這一跤摔得不輕,不但崴了腳踝,小腿骨還被陳珈踢得青紫一片。
“志軍,這陳小姐有病吧!她居然敢打你,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兒。還有,我們的事兒你沒有告訴她嗎?如果說過,她憑什麽打我,瞧她那樣兒,恨不得把我給撕了似地。”
李志軍自然知道陳珈的行爲反常,他更關心顧秀芳爲什麽會到警隊,這女人的唯一優點就是聽話。看着副座上的顧秀芳,他問:“你怎麽會來警隊?”
“天啊,你不說我差點兒忘了。小劉給我打電話,他說局裏有事兒發生,讓我趕過來幫你。”
“小劉,幫我?幫我什麽?”
“說我們昨晚在一起,這是你的不在場證明。”
小劉全名劉白,在李家資助下念完大學,進警隊的目的就是爲了協助李志軍。兩人的關系甚少有人知道,顧秀芳也隻在李父的壽宴上見過一次。她會接到劉白的電話已經很奇怪了,所謂的不在場證明更奇怪。
李志軍看着顧秀芳說,“把你電話給我。”他看了一遍顧秀芳的聯系人,問:“爲什麽你有劉白的電話号碼?”
顧秀芳一把搶過電話,“這有什麽好奇怪的,伯父曾讓我記過,我是你的女友,關心你在警隊的生活不應該嗎?”
“你确認今早的電話是他打的?”
“反正是這個号碼,說話的是個男人。我不清楚是不是劉白,我就見過他一次,沒說幾句話。”
李志軍了解顧秀芳,她還不至于傻到什麽都不清楚就往警隊跑,他問:“不在場證明又是怎麽一回事?”
“這個,”顧秀芳急忙打開一張照片。隻見李志軍站在一個噴水池旁邊,看照片的拍攝角度和清晰度,這應該是從小區監控裏調出來的畫面。
李志軍對這個小區很熟悉,陸甯曾約小範在這兒見面,他昨夜才通過小區監控證實了自己的猜想。不料幾個小時後,他的照片就被人調出拍照并傳給顧秀芳。
顧秀芳很熟悉李志軍的表情,看他沒有生氣,急忙邀功,“照片很模糊,但我知道這人是你。擔心你有事兒,我大清早就趕了過來,我沒有做錯什麽吧?”
“沒事,我送你回去。”李志軍發動了車子。
“志軍,我知道這些年多虧了你的幫忙我才能留在李家,聽說你們要分家,那我怎麽辦?我們的關系還會和原來一樣嗎?如果陳小姐誤會了,我去跟她說清楚,哪怕她再打我一頓,隻要你開心就好……”
顧秀芳的生存手段就是示弱,眼見她說着說着就要掉眼淚,滿腹心事的李志軍突然扭頭瞪了她一眼,冷冰冰的說,“顧秀芳,你給我見好就收。”
顧秀芳收起眼淚,扭頭看向窗外。認識李志軍那麽多年,她從未見李志軍發火,記憶中這人永遠是那麽的溫文爾雅。李志國曾對她說,李志軍脾氣很好,性格善良,任何人,任何事,隻要不觸碰他的逆鱗就行。李志軍的逆鱗是什麽,顧秀芳不知道,隻是隐約明白那位陳小姐不是個好相處的人,無論如何,不該讓那樣的女子來李家。
李志軍看似面色平靜,心裏早已窩火。不消片刻,就想通了一切都是白嘉祥在搞鬼。劉白不會給顧秀芳打電話,隻要找個僞基站,什麽号碼都可以假冒。白嘉祥不但假冒電話,還跟着去了小區,從監控裏調出他曾出現在小區的照片。
做這一切,白嘉祥旨在傳遞一個信息:我了解你,熟悉你,知道你在幹什麽!
同白嘉祥明争暗鬥那麽幾年,他這次明确的感受到了威脅。按理說白嘉祥性格謹慎,不應該那麽早暴露出底牌,一向唯穩的人最近爲何頻頻冒險?
還有就是陳珈,今天這個耳光太突兀,顧秀芳的出現仿佛爲了配合這個耳光一般。如果陳珈的行爲是做給别人看,那個人是誰?什麽人值得白嘉祥這樣做,他這樣的目的又是什麽?
他停下車,對顧秀芳說,“讓我哥來接你,或者自己去醫院。我有事兒要辦,下車!”
溫柔隻是李志軍愛穿的一件外衣,一旦脫下,隻剩理智的他更顯無情。
一天過去了,小範之死定性爲自殺,屍檢和物證支持這個結論。關于他辭職的事兒,原本還要走幾天程序。自殺案一出,不等他父親來接屍體,檔案上已經看不到他是警察,這番行爲自然和警隊無關。
吳修把這些告訴陳珈時,她像貓一樣舒展了片刻身體,轉眼又窩在吳修懷中,懶洋洋地說了句,“活該!”
“他母親不在了,父親兩天之内聽到那麽多噩耗,你怎麽一點兒同情心都沒有?”
“我膜拜強者,不同情弱者。他想救母親,沒錯。他收受黑錢,提供保護,也算自力更生。他唯一的錯就是不了解自己,去幹自己不能承受結果的事兒。以至于拖累母親,陷害同事,最終還死于無知。”
吳修知道陳珈偏激,習慣了她這種刻薄無情的說話方式。同時也知道她善良,知道她熟睡之後夢見過陸甯,一面流淚,一面說着對不起。
“你呀,還想在這賴幾天?”
陳珈不回答,像無尾熊一般抱着吳修就不放。
吳修拿她沒辦法,任她抱了好一會兒才說,“陸甯的案件定性了,搶劫殺人,轄區把此事通知了她的學校和一個遠方親戚。由于中秋放假,學校方面打算今天在殡儀館舉行告别儀式。”
陳珈把頭挪到吳修頸窩,輕聲說,“我去,一會兒走,讓我抱會兒。”感覺到她的眼淚,吳修問:“要我陪你去嗎?”
“不用,我做錯了事兒,我得自己承受這份痛苦。”
靈堂,陳珈隻用一個巴掌就能數清來送陸甯的人。也許從她父母死後,她這樣的性格,還有早先混迹娛樂場所的曆史,怎麽也交不到幾個知心朋友。所謂的遠方親戚,定是看她可憐,這才發揚同情心過來幫忙。
學校來了兩人,其中一個心理素質不錯,能在沒有觀衆的情況下念完悼詞。除了這兩人,還有一個“老太太”,需要有人攙扶才能顫巍巍的将手中那朵白菊放在陸甯屍身旁邊。
看到“老太太”的那一瞬,陳珈的眼淚噴湧而出,她記得這個“老太太”。第一次見她時,她來停屍房認屍,烏黑的頭發燙成了小卷,大紅色的運動服搭配着橘黃色的雙肩書包和同色旅遊鞋。還不到兩個月,曾經的中年婦女怎麽就蒼老成了這樣?
難怪陸甯會那麽的不甘,臨死都不忘要替王強翻案。她眼睜睜的看着王強的母親從一個充滿活力的中年人,因喪子之痛一步步邁向衰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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