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法醫,吳教授呢?”
“你找他幹嘛?是不是黃婷的屍檢報告有問題?”
“他是我老師,我進警隊那天起就一直跟着他。既然他回來了,我自然得知道他在哪兒。”
“你不提我都忘了這事兒,也不知道吳教授怎麽想的,局裏那麽多法醫等着跟他學習,他卻挑了一個學痕迹的,真是奇怪!”
陳珈可沒興趣聽法醫陳唠叨,她重複問:“吳教授人呢?”
“不知道,省廳吧!找不到就給他打電話呗。”
“不用了,他遲早要離開,我還是好好待在技術中隊。”
陳珈失望的離開了法醫辦公室,這裏若沒有吳修,光那股藥水味就能讓她窒息,更别提她的腳下還停放着那麽多冤死的屍體。
黃婷案專案組成員共四人,陳珈不在其中。當她自然地跑去專案組時,留守在那兒的組員默認了她的存在。警隊所有人都知道她和李志軍關系非常,隻要李志軍不開口,專案組的大門就不會對她關閉。
陳珈見屋裏就剩一個人在看監控視頻,不禁問:“他們人呢?都出去查案了?”
“恩。”
“你在幹嘛?”
留守組員猶豫了幾秒,道:“替白隊尋找不在場證據。”
陳珈道:“我不是說了他在健身房嗎?”
“記得,也需要證據證明你的說辭。”
吳修的驗屍報告将黃婷的死亡時間确定在5号晚9點左右。白嘉祥于5号晚6:55分駕車駛入于麗所在的小區櫻花山谷,由于小區出口處的監控視頻損壞,專案組并不知道他的車何時駛離。據陳珈提供的證詞,8點左右他已經在市區某健身房一直待到10點離開。從這份證詞來看,白嘉祥并沒有作案時間。
陳珈問:“白隊的辦公室在二樓,你打個電話就能知道他5号那天的所有行蹤,爲什麽要看視頻?”留守組員沒有回答,她想了想又問,“李志軍不相信白隊?”
留守組員終于忍不住了,“我們這樣做是爲了幫白隊徹底洗脫嫌疑。這樣一來,不管王局手中有什麽,我們都能證明白隊無罪。”
陳珈尴尬的笑了笑,遭遇太離奇,讓她對什麽事兒都充滿懷疑,都快成被迫害妄想症患者了。
“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5号那天你和白隊在健身房,之後他送你回警隊,你們開車?”
陳珈點點頭,“白隊開車,隊裏的車,有問題?”留守組員斟酌了一下,又問:“白隊的車停哪裏?健身房附近的監控上都找不到他的車。”
陳珈仔細想了一下那天上車的位置,又看了看健身房附近的監控,驚訝的發現白嘉祥将車停在一個監控盲區。這種有悖常理的行爲引起了她的好奇,不禁問:“白隊那天值班,他一直待在警隊?”
留守組員熟練地點開一段視頻,“送你回來後,他去了辦公室。11點左右離開警隊,淩晨三點才回來。”
“哪裏可以看到他離開警隊之後的視頻?”
“交通指揮控制中心,你要幹嘛?”
“我想知道他去了哪裏。”
留守組員笑了,他點燃一支煙,戲谑的說:“白隊辦公室在二樓,你打個電話不就知道了。”
陳珈瞪了他一眼,“白隊那天把車停在監控盲區,不知道是他的職業習慣,還是……”剩下的話被她咽在了肚裏。從已有資料看,白嘉祥與被害者之間并沒有聯系,犯罪動機是什麽?
“走,我們現在就去交通指揮控制中心。到那兒後,你别說我們在查什麽,隻要幫白隊整理出一條時間線,證明他7點以後從未踏足過案發現場就行。”
指揮中心控制室,交警根據陳珈的要求調出了5号晚10點以後警隊通往市區和城郊的所有道路的交通監控視頻。
六台機器上,接近二十個畫面在播放着5号深夜的道路監控情況。陳珈掃了一眼就指揮着交警關閉一些畫面,打開新的畫面。二十分鍾後,她拷了一份5号晚11點以後,從警隊通往城外的道路監控視頻。
回隊途中,陳珈問留守組員,“白隊的車從繞城高速開往城外西郊,那附近有什麽案子嗎?”
“沒有!”
“我想去一趟城西。”
“有必要嗎?爲什麽?”
這是兩個問題,對于留守組員來說,不管王局手中有什麽證據,他都已經從陳珈的證詞,白嘉祥11點後的行駛路線證明了5号當晚,白嘉祥并沒有作案時間。
“有必要嗎?”指陳珈沒用必要去西郊。“爲什麽?”如果陳珈堅持去西郊,他會懷疑陳珈給出的證詞有問題。
“私人原因,如果你不方便,我自己打車去。”
陳珈自認比警隊任何人都了解白嘉祥,正因爲這份了解,她才有必要去一趟西郊。直覺告訴她,黃婷被害與白嘉祥脫不了關系。
地圖上看,雲州最大的水庫在西郊。除此之外,醫院、學校、工廠、住宅一應俱全。陳珈對着地圖沉思了近十分鍾,最終将目的地鎖定在位于西郊的龍鳳公墓。
“師傅,5号晚有一輛牌照爲雲axxxx的福特蒙迪歐到過這裏嗎?”
“師傅,大門這兒有監控嗎?”
“師傅,那人是幾點離開的?”
得到滿意的答案後,陳珈順着石階朝白嘉祥的當夜祭拜的墓地行去。
龍鳳公墓占據了一個山頭,一面朝着雲州市區,另一面是雲州最大的水庫。背山靠海,從風水學上說這是藏氣之地,把逝者葬在這裏定能護佑子孫。這公墓除了風水不錯,買賣上也很講究。背山靠海的那一面從山腳至山頂共修有九塊雕龍畫鳳的石壁,每塊石壁兩側各建九十九級台階。
台階旁的墓地從上往下,價格不等。山頂大殿旁就有一塊墓地,那裏是某位紅一代的家族墓園。以此往下,石壁兩側的墓地皆明碼标價,可問過才知,有錢沒權,有些位置你想買也沒人會賣給你。
除此之外,整個公墓根據離石壁的遠近劃分成了幾大墓區。想埋在權貴身邊,沒問題,隻要出得起價錢。若是沒錢,山腳下還有排樹林,埋在樹下也不失爲一種葬法。
總之,人活着就分三六九等,死了也逃不過這種宿命。想想還真有些諷刺,所謂平等,也隻剩自由呼吸的權利了吧!
聽說白嘉祥來了就直奔山頂,陳珈的猜想被印證了。這一刻,她覺得自己無比接近白嘉祥,她與他之間突然有了共同的思維方式。
陳珈爬了約六百級階梯,終于在龍鳳石壁左側找到了白嘉祥前來祭拜的逝者。那是一個家族墓地,居中的家主墓碑空着,其右側和下方的墓碑都刻了人名并貼有照片。
立碑人林偉,雲州市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局長。早年喪妻,中年喪女。其女林月馨,白嘉祥失蹤的未婚妻。
法律意義上,林月馨的狀态是失蹤,她的墓地應該是一個衣冠冢。相比死亡而言,失蹤是對親眷最大的懲罰。因爲親眷永遠不知道失蹤者是死是活,希望和失望每一日都在折磨着他們。
林偉是個老刑警,非常清楚失蹤和死亡的區别。從立碑的行爲可以看出,他放棄了去尋找林月馨。爲什麽白嘉祥沒有放棄的事情他放棄了?難不成他知道林月馨不是失蹤而是死亡?
想到這個可能,陳珈隻覺白嘉祥遠比她想象的還要複雜,黃婷的案子一定不簡單。
一個可怕的猜想湧上陳珈的心頭,黃婷的案子似乎有點兒眉目了!
傍晚6:55分,白嘉祥離開櫻花山谷。
晚上8點左右,兩人在健身房相遇。
晚上10點,白嘉祥送她回警隊。11點,白嘉祥離開警隊來到龍鳳公墓。
淩晨3點,白嘉祥返回到警隊。
警隊到到龍鳳公墓往返一趟需要兩個多小時,道路監控視頻可以證明白嘉祥有兩個多小時行駛在路上。還餘下一個多小時,他在空無一人的墓地祭拜失蹤的未婚妻。
陳珈閉眼想象這是一個什麽樣的畫面。
漆黑的深夜,白嘉祥将車停着墓地入口,在沒有照明的情況下,爬了幾百級階梯山上掃墓。林月馨墓前,他不帶任何祭拜物品,就這樣對着個衣冠冢待了一個多小時……
事情一定有蹊跷,絕對沒那麽簡單。懷着疑慮,陳珈拖着疲憊的步伐堅定的爬到了山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