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嘉祥淡淡的說:“僅有聰明是不夠的,要從疑犯嘴裏問出信息,你必須知道該問什麽。”
“審訊之前,我去了一趟弟弟所在的醫學院,從他同學口中了解了一些關于他的側面信息。随着他的個人形象在我腦中漸漸豐滿,掌握他的犯罪心理和犯罪動機也就不是那麽太難了。”
“知道問什麽,下一步才是怎麽問。如果連問什麽都不知道,今天玩的這些花招一點意義都沒有。”
陳珈仔細想了想他的話,問:“你一早就知道弟弟是兇手,因此去了弟弟的學校,理由是什麽?”
“兄弟倆的口供有破綻,他們說店主太胖,攻擊時不小心撞到了貨架。正因爲店主胖,擺放貨架時,爲了方便自己進出,一定會留出足夠的空間。”
“我懂了,”陳珈接着他的話道:“如果貨架翻到是爲了掩蓋他們與死者有過肢體接觸,那麽導緻死者死亡的兇手一定是弟弟。他很聰明,知道法證能從死者身上找出兩人有過接觸的證據,爲了隐瞞真相,他爲死者做了心肺複蘇,并說服哥哥報警,讓這份說辭更可信。”
白嘉祥贊賞的揚起了眉毛。陳珈追問:“你爲此專門買了那些禮品?”
“我每月工資就那麽點兒,怎麽可能爲一個小案子花費那麽多。東西是某位受害者家屬悄悄送給我的,感謝我抓到了罪犯。臨近中秋,這樣的禮物還會收到一些。說說,你喜歡什麽,我給你留着。”
“警察還有這種待遇,這不是你們的本職工作嗎?”
“我不喜歡你說話的态度,警察也是人,這份職業也能獲得别人的尊重。當然,禮物若太貴重就有行賄的嫌疑,這樣的禮物我們是不收的。”
陳珈腹诽過李志軍,覺得這人演技太好,總能将真實的自己包裹層層謊言之中。直到見識了白嘉祥,她才算了解什麽是演技,此人
從頭到腳寫滿了“我是好警察”幾個字,在他身上根本看不到一絲一毫連環殺人犯的該有的氣質。
雖然她也不清楚連環殺人犯該有什麽氣質,也許就是白嘉祥這種,誰知道呢!
殡儀館,省廳的一個法醫正在幹着陳珈昨日沒有完成的工作。她換了衣服,自覺地跑過去幫忙。一旁整理報告的吳修看都懶得看她一眼,直接無視!
陳珈手裏拼湊着骸骨,心裏卻一直在琢磨白嘉祥,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白嘉祥的目标。如果不是,吳修爲什麽瞞着她大咖的事情?生怕她得知自己是魚餌以後會逃跑?如果是,白嘉祥爲什麽要把那個紫色手機給扔了,并想法兒暗示周圍的人,他們是男女朋友?
陷入思緒中的她,完全不知道吳修已經在身後站了很長時間,隻聽他冷冷地說,“回去休息吧,這幾日不要過來了。”
陳珈不解的問:“爲什麽啊!”
吳修指了指她拼湊出的骸骨,“心不在焉怎麽做事?一會兒省廳的人要來拿報告,你跟他們一起回市區吧!”
六點,陳珈和省廳的同事一起回到市區。她拒絕了與他們一起吃飯的提議,也不願意回警隊,天知道李志軍那束玫瑰花是否還在。無處可去的她隻好在市區晃來晃去。
一個小時後,她晃到了羅祎所在的健身房門口,躊躇着要不要進去。
“我就猜你會過來,果然不出所料!這算不算心有靈犀一點通?”看到站在前台的白嘉祥,陳珈有種見鬼的感覺。這人中午才把她送到殡儀館那邊,原以爲很長時間不會再見,怎麽會在這兒碰見了呢?
“你跟蹤我?”
白嘉祥聳聳肩,指着前台那兒說,“警官,我下午就過來了,正打算回家,有健身卡爲證。”
陳珈尴尬的笑了,“我過來随便看看,走啦!”白嘉祥突然拖着她,将其逼在牆角,“爲什麽見到我就要走?你怕我,爲什麽?”
爲什麽,這還用問,你是連環殺手,你給了我一個紫色手機,你會在中秋節殺人……陳珈不敢把真實的想法宣洩,還要盡力隐藏她知道白嘉祥是連環殺手的事實。
她痛苦的低下頭,成串謊言傾瀉而出,一切皆從吳修起,賴在他身上最好不過。
“吳教授讓我每天向他彙報行蹤,他好像不喜歡你。我感覺他在查124案件,而你和這起案件似乎有關聯。白隊,我留下了隻想查清王強和陳思源的事兒,不想攪合到你與吳教授之間。”
“傻瓜,事情沒有你想象的那麽複雜。身正不怕影子斜,吳教授要查就查,我不怕。”
陳珈面色爲難的點點頭。
“既然來了就進來練習一下,反正你也沒地方去。”
“還是不要了,我什麽都沒有準備。”
“你不需要準備什麽,我都準備好了。衣服是從你宿舍裏拿的,鎖在羅祎辦公室,我去給你拿。”
陳珈認命的随着他走進了健身房,看着自己的衣服被他拿出,并指着不遠處的更衣室說,“換衣服去吧,我在這等你。”
羅祎有課,白嘉祥成了陪練。他将陳珈帶入一間雜物室,指着角落裏的一個實心吊球說,“先練這個吧!”說完,對着實心吊球連擊數拳。
他擊拳越重,吊球回彈速度越快,安靜的角落中隻剩下“砰砰”地擊打聲。陳珈一直盯着他看,發現他下盤未動,全靠肩肘等關節靈活閃避,這是特意教她如何運用上肢吧!
十多分鍾後,他問:“看懂了沒?”
“懂了,以後有人再扇我耳光時,我應該能避開!”
白嘉祥幫她戴上拳套,認真的說,“我要練習你的專注力,開始擊打後,你的眼睛,思維全都隻能在這個吊球上。十分鍾之内沒有被球回彈到身體,今日的練習就算成功。”
陳珈已經記下了白嘉祥擊球的方法和閃避技巧。實際操作後,擊打力量的不同造成球體回彈速度不同,她在閃避時雖不如白嘉祥那麽輕巧,尚能勉強避開。
五分鍾過去了,她由最初生搬硬套的模仿慢慢摸索出自己的擊打方式和閃避技巧。
看着她越來越進入狀态,白嘉祥适時的說:“盯着球,回答我的問題。吳教授離開後,你每日都要向他彙報行蹤嗎?”
“是。”
“什麽事情都說?”
“不是。”
“你瞞下了什麽事?”
“你知道我真實身份的事兒,還有我懷疑李志軍的事兒。”
“他不知道你懷疑李志軍?”
“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
“陳思源的dna信息被人抹掉了。”
“砰”大紅色的實心吊球彈到了陳珈額頭。她捂着頭急退了一步,根本顧不上疼,忙問:“是誰抹掉了陳思源的dna檢測報告?”
白嘉祥聳聳肩,道:“我登陸失蹤人口信息記錄時,相關記錄中并沒有陳思源的信息。打電話問了陳晨,他肯定自己曾提取過陳思源的dna,至于爲什麽不在數據庫,他也不清楚。”
陳珈失神的站在原地,完全想不明白什麽人會将陳思源的dna記錄摸去?
吳修?不可能,他爲什麽要抹去陳思源的記錄?白嘉祥?有可能,他這樣做的動機是什麽?逼自己成爲他女友?
“時間隻過了八分鍾,你的專注力似乎不太好。”
白嘉祥戲谑的語氣拉回了陳珈的思緒,感覺上明明擊打了一個世紀,怎麽才有八分鍾?這期間她自覺做的不錯,一面認真擊打閃避,一面回答白嘉祥的問題。可她還是失誤了,居然在一分鍾内被白嘉祥有技巧的審了一遍。
“發什麽愣?額頭疼嗎?”
陳珈想伸手摸一摸額頭,笨重的拳擊套卻讓她半途而止。
“傻瓜,我幫你看看。”男性氣息撲面而來,他用修長的手指揉了揉陳珈的額頭,并趁機吻了一下她的頭發,“還疼嗎?”
生活不是戲,陳珈卻不得不陪着白嘉祥演戲。她羞澀地往後退了一步,“白隊,以後别這樣。離開警隊之後,我不想和這裏的人還有交集。”
“我對你是認真的,爲什麽不能考慮一下?就因爲我是警察,你害怕被人打擊報複?”
白嘉祥肥肉般令人膩味的謊言聽得陳珈直犯惡心,她有些懷念李志軍了。那人利落地從跑車裏走出來的模樣,其張揚浮誇的感覺遠比白嘉祥這一吻要深刻。
李志軍活得很真實,懂得利用一切有利條件來追求女人。白嘉祥太過夢幻,陳珈從他身上找不到任何一絲瑕疵,沒有瑕疵的男人隻會讓她感覺恐怖。
她急忙轉移話題問道:“你說究竟是什麽人會将陳思源的dna信息給抹去?”
“這要問你?”
“爲什麽?”
“你肯定隐瞞了一些和陳思源有關的事兒,若你能将這些事兒告訴我,也許我會知道是誰抹去了陳思源的dna信息。”
陳珈暗自冷笑,知道陳思源事兒的人不多,吳修肯定不會做這種事兒。除了你,誰會想出要把陳思源的dna抹掉。
她道:“這事兒還是我自己查吧!我隻要冒充陳思源一日,和她有關是事情總會因爲我而浮出水面。”
“好方法,實習期過後我申請讓你留在警隊。我對這件事也充滿了好奇,讓我們一起查出真相!不過在此之前呢,你要去跑步機上跑二十分鍾,之後回到這兒練習搏擊,分四組,每組十分鍾。”
白嘉祥幫陳珈調好跑步機才離開了,看模樣是去小教室找羅祎。見他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自己視線裏,陳珈松了口氣,隻要不和他待在一起,練習一夜她都願意。
雜物間的實心吊球一直在響,陳珈練習的時間遠遠超過了白嘉祥的要求。運動可以減壓,運動可以讓她更好的理清思緒。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白嘉祥擦拭着濕發站在門口,“這兒十點半關門,你快點兒去洗洗,我在車裏等你。”
陳珈瞥了一眼,見他一直站門口,隻得點點頭,打算把心中理好的思緒過一會兒跟他說。
“白隊,我願意做你女友!”
白嘉祥面色平靜的開着車,好像根本沒聽見陳珈說什麽。後者張張嘴,想要再說一遍,他問:“你很想知道陳思源的事兒?爲了這個才願意做我女友?”
沉默,尴尬的沉默,一直延續到警隊門口。
看着那幾間永遠燈火通明的辦公室,陳珈推開車門,“我先回宿舍了,今天謝謝你!”
“親我一下。”
“啊?”
“戀人告别不都應該有一個吻?”
“我……我……”
“算了,我主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