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珈見他一直不提案子,負氣的看着窗外,并用一副墨鏡遮住了眼底的好奇與焦慮。
吳修又笑了,小丫頭能憋那麽長時間不追問,還算有點兒長進。
“省廳從基層各處抽調了數名幹警前往周邊縣城處理信訪案件。原本隻計劃去一周,卻在石縣被一對夫妻攔住了。”
“石縣最初隻能算一個鄉,因爲遍布采石場,外來務工人口太多,幾年前升級成了縣。這對夫婦說,他們的兒子今年剛畢業,受聘到一家采石場幫老闆開車。”
“一月前他們與兒子失去了聯系,采石場老闆稱此事與公司無關,系他們兒子自行離開……夫妻兩人深知自家小孩的性格絕不是那種什麽都不說就默默消失的孩子,兩人懷疑小孩出了意外,并爲此報警。填寫卷宗時,受理案件的警官不經意說了句,這幾年走失的年輕人特别多,是不是附近有人開設了黑廠?”
“夫妻兩人記住了這話,用一個月時間走遍了石縣的大街小巷,通過多種方式找尋他們的孩子。經過走訪,他們發現最近五年,采石場附近失蹤了近二十名男青年。由于失蹤人口多是外來務工人員,又處于十七八歲的叛逆時期,警察根本沒把這些失蹤案相互關聯。”
“夫妻兩人多次跑到派出所反映問題,碰巧遇上了前去處理信訪案件的幹警。負責帶隊的警官研究了一下資料,不但受理了案子,還将犯罪嫌疑人初步鎖定爲當地的一個村民。”
“這個村民在幾家采石場的必經之路上開了一家小店,賣點兒廉價的香煙和食品。所有失蹤者最後出現的地方都在這家小店附近,那麽多巧合湊到一起,非常值得懷疑。”
“就那麽簡單?之前派出所的警察都沒有懷疑過?”
“疑犯六十多歲,又是當地人,警方确實沒有想到,關鍵還是找不到犯罪動機。”
陳珈琢磨了幾秒,小心地問:“不會是起連環殺人案件吧?”
“正是。也因如此,當地警方壓根沒朝這方面想,更沒有偵破這種案子的經驗。誰能想到那麽一個小地方居然藏着一個殺人惡魔,還是當地居民。”
陳珈好歹也在警隊混過幾十天,習慣了部分警察不作爲,“别解釋了,就說怎麽抓到的吧!”
吳修聳聳肩,“沒什麽好說的,懷疑這人以後,警察去他家,發現屍體,實施抓捕。”
陳珈想了想寶豐村楊莉莉案件,警察抓人确實不像電影上拍攝的那麽驚心動魄。“殺了多少人,爲什麽殺人?小法醫不是跟着去了嗎,爲什麽案子又到了你這兒?”
“那人被抓後一言不發,我們根本不知道他殺了多少人,又爲什麽殺人。如果屍體都埋在地裏,陳晨還有點兒用。可惜那人不按常規行事,他把屍體藏肢解後藏在礦洞裏。”
“礦洞環境惡劣,所有屍體雜亂堆放一起,有的已成了白骨,有的高度腐敗……陳晨剛轉正,無法處理那種情況下的屍體,隻得打電話讓我過去。”
殡儀館很快就到了,吳修帶着陳珈從一條掩映在樹林中的小路走到了安置屍體的地方。他解釋說,案件偵破之後警方遭受到來自各方面的壓力,辦案人員嚴禁透露此案細節,更不能接觸媒體……
接近二十具被肢解的屍體放在一起,陳珈本以爲會看到煉獄一樣的景色,到了卻發現還好。第一批到現場的幹警早已将礦洞裏的屍骸,衣物和随身物品大略整理了一遍。他們要做的就是拼湊屍骸,提取dna,确定每一具屍骸的身份。
吳修吩咐陳珈去拼湊白骨,他相信陳珈過目不忘的能力,這種事兒沒人能比她做得更好。
陳珈套上白大褂就投入了工作,除了氣味兒難聞之外,這份工作更像是娛樂,類似拼圖遊戲的娛樂。接到白嘉祥電話時,她正好在屋外透氣,“白隊,有事兒?”
“聽說你随着吳教授在辦案?”
“恩。”
“最近變天,氣溫降得厲害,我幫你拿了幾件衣服,得閑過來拿一下。”
“啊,”陳珈完全不懂白嘉祥在說什麽,“白隊,什麽衣服,你從哪兒幫我拿衣服?”
“雲州大學宿舍啊,你在宿舍裏似乎不太受歡迎啊!”
陳珈如被雷擊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她感覺整個世界都靜止了,耳朵裏隻剩下白嘉祥惡魔一樣的聲音。他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他怎麽會知道?他怎麽可能知道?
“還在聽嗎?”
“在。”
“六點,市區青少年宮門口見。”
陳珈看看手機,現在四點,要在兩個小時内回到市區。吳修那兒早就說好了要熬夜工作,争取在十天之内把屍檢報告交上去。她要怎麽和吳修解釋?實話實說?
她的腦子亂了,一時間根本拿不定主意,隻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白隊,我還在城郊,不方便過來,可以改天嗎?”電話那頭傳來白嘉祥的笑聲,他道:“陳珈,我相信你會找到辦法回城,晚上見。”
假扮了陳思源幾十天,她差點忘記了自己的本名,突然聽到白嘉祥這麽叫,隻覺整個人像沒穿衣服般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她疾步走回房間,第一反應就是找到吳修,尋求庇護。
吳修在忙,擡眼問了句,“不是出去透氣嗎?那麽快就回來了。”
陳珈走到房間門口,突然止住步伐,眼神空洞的看着正在幹活的吳修。她一心想找這人,差點兒忘了個問題,白嘉祥爲什麽會知道她的信息?
她假扮陳思源到警隊報到,當日出警去了月牙湖,之後回警隊。這期間白嘉祥一直在青溪,王強案發當日才回到雲州。同一天夜裏,吳修收走了所有能證明她身份的物件。
白嘉祥不是神,不可能在茫茫人海中猜到她的身份,除非她洩露了身份信息。王強案當夜,她用自己的身份證登記入住,白嘉祥就是那時知道了她的真是信息。
瘾君子,大咖,全受白嘉祥指使。吳修一直在找大咖,不可能不知道,但卻什麽都沒有對她說。包括昨夜,她說要回家,吳修在那種時候都沒有跟她說過一句真話。
“我……我……忘了上廁所,”她小跑着又出了房間。吳修停下工作若有所思的朝她離開的方向看去。
房間外,她看着不遠處送葬的人群陷入了深思。
昨夜,她假設自己是吳修用來抓捕白嘉祥的餌料,怎知一語成谶,她真的就是餌料。吳修爲了抓捕白嘉祥,明知大咖是白嘉祥派來的卻一直沒有告訴她,害得她擔驚受怕很長時間。
難怪吳修要監視她,隻有白嘉祥對她動手,吳修才有證據抓捕白嘉祥!中秋節送她回家,多好聽的謊言,她有命活過中秋?眼淚一直在眼眶打轉,她使勁兒眨眨眼把淚水逼回眼眶。
一分鍾後,她氣息平穩的撥通了李志軍的電話。
房間裏,陳珈欲言又止的模樣看的吳修心煩,“有什麽事就說,别在我身邊磨磨蹭蹭的。”
“我有事兒要先走!”
“什麽事兒?”
“也沒什麽事兒,就是那個……”正說着,手機響了,陳珈看了看,快速的說,“昨夜沒睡好,身體不太舒服,反正我要回市區。”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間。
吳修本不想追,又擔心陳珈出事兒,愣是呆了幾秒才脫下手套追出去。看到李志軍在不遠處等待,他默默地折回房間,任何人扯上愛情都沒有理智和原則可言。
他幫不了陳珈,從放任她醉酒被李志軍帶走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失去了這個女孩!
李志軍喜歡長發及腰,性格溫婉的女人,像顧秀芳那種。陳珈是個異數,身材夠好,模樣夠靓,足以讓他忽略頭發與性格。乍見陳珈又把頭發給剪短,幾秒之後,他覺得短發其實也好看,甚至有種陳珈無論怎樣都好看的感覺。
喜歡是乍見之歡,愛是久處不厭。不知不覺中,他對陳珈的感情已經超越了喜歡。
車上,李志軍略顯矜持的沉默着。陳珈昨夜的行爲太過誇張,明顯是故意的,想用欲擒故縱來操控他的情感。他喜歡陳珈,樂意陪她玩這個遊戲,誰征服誰還不一定。
陳珈不敢開口,生怕被李志軍扔在半道,她可沒錢打車回市區。兩人誰都不說話,車内安靜地能聽到彼此的呼吸。接近市區時,李志軍忍不住了,“接到你電話的時候正在跟你挑禮物,看看喜歡嗎?”
李志軍送了陳珈一枚戒指,戒托上的鑽石就比男士襯衣的紐扣稍微小了一點,估計有五克拉左右。
五克拉鑽石值多少?幾十萬到幾百萬不等,他這份禮物還真是大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