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就要開學了,我讓人去了一趟學校,說你是一樁謀殺案的目擊證人,因爲要配合警方抓捕犯人,會遲些返校!”
“還有十多天就中秋了,到那時我會送你回家。”
三句話,句句爲陳珈着想。她聽在耳中,卻頂着浴巾像木頭人般一動不動的站着發呆。見她這樣,吳修有些生氣,忍不住問:“這才幾天,他值得你這樣失魂落魄?”
陳珈反唇相譏,“看到我被他帶走,你沒有阻攔。看到我被他欺騙,你又何必勸?”
“真那麽喜歡他,真那麽難受,爲什麽?這身衣服,還是腳上那條鏈子?”
陳珈低頭看了一眼腳踝,吳修若是不提,她差點忘了李志軍還送過條腳鏈。早知道就該在脫鞋的時候一并扔在馬路上,誰稀罕。心裏這樣想,嘴裏卻說,“破案之後,你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我怎能辦?還有兩年我才畢業,這期間養母和妹妹都需要我照顧,李志軍是我能找到最好的解決方法。”
吳修歎息着把陳珈推進了浴室,她的選擇沒錯,生活面前,誰都輕松不起來。
滾燙的熱水幫陳珈重新整理了一遍思緒,她站在蓬頭下面仔細思考着吳修的每一句話。
“中秋節送她回家,”爲什麽選擇這個時間?他能在中秋節前找到大咖?想到還有十多天就要離開警隊,她得抓緊時間查出小範把黑金藏到哪裏,剩下的事兒交給陸甯去辦,希望王強可以走得清清白白。
半小時後,陳珈舒服的躺在床上,思考着該如何拿到小範電腦裏的信息。停歇了很長時間的電話鈴聲再度響起,紫色的手機在床頭櫃上雀躍的移動着。
一定是李志軍打來的,真想知道這人會說什麽。徹底和顧秀芳了斷,邀請我參加中秋晚宴,把我介紹給親戚朋友……今年中秋節真熱鬧!
中秋節,中秋節,自語兩遍之後,陳珈突然從床上坐起,驚恐地盯着床頭櫃上的紫色手機。這是白嘉祥借給她的手機,一度被緝毒隊拿走充當物證,不久前才又輾轉回到她手中。
老式的按鍵手機,用慣了也還湊合,這一刻卻像催命符一樣敲打着陳珈的記憶。
她看過124大案,并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個有争議的死者王蒙蒙身上。
資料顯示,王蒙蒙,女,廣播電台節目主持,非常漂亮,追求者甚多,譚勇殺人劫車案件受害者之一。
主犯譚勇并不承認王蒙蒙系他所殺,隻承認盜賣了王蒙蒙所駕駛的車輛,并願意有條件的說出殺害王蒙蒙的兇手究竟是誰。爾後,譚勇自殺,王蒙蒙被害一事兒不再被提起,警察和法院一緻認爲此案系譚勇所爲。
王蒙蒙被害時所駕車輛屬于一家廣告公司,據傳她與公司老總關系匪淺。警方問話時,廣告公司老總否認兩人之間有親密關系,隻說公司在電台投放過廣告,因此認識了王蒙蒙。
當王蒙蒙開口借車時,他沒有猶豫就把車借給了她,怎知她會連人帶車一起失蹤……124案件沒有偵破之前,王蒙蒙在警方記錄中一直處于失蹤狀态。案件偵破之後,确定王蒙蒙死于中秋節當晚。
除了王蒙蒙,白嘉祥的未婚妻林月馨同樣在中秋節那日失蹤。
一直以來陳珈都忽略了一個問題,白嘉祥那麽厲害的刑警,若是犯案,一定毫無破綻,吳修憑什麽抓他?
除非……
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可能!白嘉祥是連環殺手,隻有這樣吳修才有機會抓住他。因爲連環殺手每隔一段時間必須要重現一次心中的目标,殺人模式也幾乎都固定,不易改變。
吳修一直在等白嘉祥犯案,他知道白嘉祥一定會犯案,等待的日期就是中秋佳節。隻是想通這一點,陳珈不會恐懼,她想到了更多,
比如連環殺手固定的殺人模式。
床頭櫃上的紫色手機終于不響了。陳珈顫巍巍的拿起手機,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頭,林月馨與王蒙蒙是否用過這一款手機?
陸甯說過,這款手機曾經非常流行。全民使用智能機的時代,白嘉祥車裏爲什麽會有一個老式按鍵手機。如果這個手機是他殺人時的固定模式,一切都能解釋了!
一道閃電劃過夜空,陳珈看着玻璃窗上倒影自問:我是白嘉祥的目标?今年中秋節他會殺死我?
忽然,她笑了,這才是吳修想要保護她的原因吧!她是餌料,白嘉祥是魚,吳修的釣魚的那個人。魚已經知道了餌料有問題,釣魚的人知道魚知道嗎?
她拿起電話撥通了吳修的号碼,“你在哪兒?我害怕。”
“一會兒就到。”
五分鍾後,吳修出現,關切的問:“怎麽了,我走的時候還好好的?”看見陳珈手握電話,又問,“他給你打電話了?”
“我想回家,能不能明天就送我回家?我不要去警隊,不要看見他。”
吳修看着撒嬌的陳珈,唯有一聲歎息。小丫頭還是動情了,她對李志軍,并非隻爲了物質。
“丫頭,這段時間我不能離開雲州,也不放心找人送你回去。這樣吧,既然你不想回警隊,不如跟着我去省廳,我手上正好有個案子要結。”
“今晚可以不走嗎,我害怕一個人睡。”
“别怕,我守着你!”
“講個故事給我聽。”
“不會。”
“講個案子給我聽。”
“我接手的案子都要求保密。”
“講講你自己的事兒。”
“早點兒睡,明天有十多具屍體等着我們。”
“我不想假扮陳思源,我要做自己。”
“好!”
雨一直在下,吳修背對陳珈靜靜地看着窗外的夜雨。有那麽幾秒,陳珈覺得吳修和白嘉祥很像,他們的背影都顯得那麽寂寥。
天還未亮,吳修離開房間的聲音驚醒了陳珈,她懶洋洋的趴在床邊打開了吳修帶來的行李袋。裏面那些件粉色、駝色、鵝黃色的少女系衣服讓她驚詫無比。這審美,完全和陳媽媽一個樣。
吳修再回來時,除了帶有早餐,還多了把理發剪。他朝陳珈招招手,像呼喚寵物一樣親昵的喊,“過來!”
“幹嘛?”
“不是不想扮陳思源嗎,我幫你剪頭發。”
陳珈早先留着長發,爲了假扮陳思源剪成了齊耳短發。一聽還要再剪,她拿出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乖乖坐到了吳修身邊。
手起剪刀落,超級短發不但無損陳珈的美麗反倒讓她有種雌雄莫辯的吸引力。她朝着鏡中的自己笑了笑,實在想搞不懂怎麽就成了白嘉祥的目标,她和林月馨,王蒙蒙有共性?
老款桑塔納2000,陳珈剛坐下就被硌到屁股,伸手一摸居然找到副手铐。她提着手铐朝吳修晃了晃,後者翹起嘴角說,“難怪昨天的任務不成功,原因是這個啊!”
“什麽任務?”
“武器交易,賣家過來談價格,上車坐了幾秒突然說不賣了。這邊看不到貨隻能放賣家離開,本想着是誰走漏了風聲,原來是被車上的手铐給出賣了。”
陳珈吃驚地看着吳修,省廳的同志心可真大,出門交易不檢查車子嗎?
“幹嘛那麽吃驚?有粗心的罪犯,自然就有粗心的警察。”
“你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犯過錯嗎?”
“問這個幹嘛?”
“好奇,不行嗎?”
“你最近問題很多,是不是發生了什麽?”
從昨夜起,陳珈一直在試探吳修,想知道他的過去,借此推測記憶中那場屠殺與大火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兒。也許是她的問話技巧太糟糕,不過多說幾句就引起了吳修的警覺。
“不說就算了,我隻想多了解你一點而已。”
吳修沒有說話,陳珈不死心的又問了一句,“你殺過人嗎?”看到吳修握着方向盤的手突然收緊,她補充說,“執行任務過程中,爲了自保的那種殺人,有嗎?”
“我不在的時候,白嘉祥有沒有找你麻煩?”
陳珈無語,她不想把發生在沈淩工作室裏的那場對話告訴吳修。這人不插手青溪制販~毒案件,也不在乎王強爲什麽而死,白嘉祥能給她的幫助,吳修給不了。至于吳修與白嘉祥之間的抓捕與反抓捕,她這個可憐的受害者唯有盡力保命,根本不想參與到他們中任何一方。
車子駛離高架朝着高速行去,陳珈一臉茫然的問:“省廳不在市内?我們出城幹嘛?”
“待檢屍體停放在殡儀館,我們是去殡儀館。”
陳珈長那麽大還沒有去過殡儀館,她好奇的看着窗外,“爲什麽不把屍體送去警隊?那兒原來就是殡儀館舊址啊!”
“條件不允許。”
“什麽意思?”
“小陳沒有跟你說過這個案子?”
陳珈搖搖頭,她隻知道法醫陳剛從鄉下回來,具體去那兒幹什麽還真不知道。
“又發生大案子了?”
“案子一直都在,最近才偵破。”
“死了多少人?”
“十多個,也許不止十多個,暫時還不知。”
“哇!”陳珈發出一聲驚歎,漂亮的眼睛閃耀着興奮的光芒,“快給我說說,是個什麽案子?”
“不好奇我的過去了?”
陳珈非常非常非常想知道吳修的過去,但她肯定吳修會撒謊。與其同他相互套話,鬥智鬥勇,不如努力回憶六年那年發生的事情。等有機會時,當面質問。
“過去是現在的須根,了解現在也能推測出過去。說說案子吧,怎麽會死那麽多人呢?”
吳修笑了,像陳珈這樣的性格,又經曆了那麽多的事情,他真懷疑陳珈離開警隊後還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