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餐時間很長,長到陳珈不得不懷疑白嘉祥另有目的。當她試圖找借口離開時,一個同事來了,白嘉祥一直在等這人。今日本該由這個同事出現場,他被其他案子耽擱了,這才讓陳珈補上。
三人交接之後,這人負責将物證拿去檢測,白嘉祥讓陳珈回宿舍休息,他還要開案情讨論會。
聽到自己不用參加案情讨論會,陳珈有些失望。看着那幾間燈火通明的辦公室,她怎麽也睡不着,滿腦子都是雙屍案的現場,不斷地猜測着餃子館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吳修從窗口爬進來時,陳珈正打算下樓跑步,把多餘的精力消耗在操場上。
“走,帶你去個地方。”見他絲毫不提早上發生的事情,興沖沖地想要帶着自己出門,陳珈無由地一陣惱火,爲什麽他不能和白嘉祥一樣?爲什麽他就不能稍微對她好點?
想到自己今早的誓言----再也不要喜歡他,再也不要和他說話。她負氣的說:“不去,我要下樓跑步。”
吳修愣了,沒想到她會拒絕。
“這樣啊,那算了!”說着,他轉身就要翻出去。陳珈後悔了,“喂,你就這樣走了?”
“你又不跟我出去,我留下來幹嘛!”
“去哪?”
“跟我走不就知道了,我在警隊隔壁那條巷子裏等你。”
陳珈看到吳修騎一輛粉紅色的電動自行車出現時,差點兒驚掉了下巴。一米八幾的人騎個小車,真的很……
“頭盔,戴上。”
“不是吧,這種小破車還要戴頭盔?”
吳修認真的說,“充滿電速度挺快的,安全起見。”
陳珈不情願的戴上頭盔,坐在腿都伸不直的後座上。
吳修騎車很快,真把電動自行車當成了摩托,陳珈甚至見他超了一輛汽車。
“爲什麽要把車騎在機動車道上?”
“速度太快,我怕撞到自行車。”
陳珈腹诽:你也是自行車好不好……
電動自行車最終停在了建設路醫院後門。吳修拔下鑰匙,從車座椅下面提出了一大包東西,“走,我們複制當日的案發現場去。”
王強死時的案發現場?陳珈問:“沒有病人嗎?值班護士呢?”
“你隻管還原當日的案發現場,其他事情由我操心就可以了。”
她又問:“這裏是三甲醫院,那麽多人,你是怎麽搞定這一切的?爲什麽每次辦案你都不走尋常路?”
吳修反問:“爲什麽你說話聲音那麽小?你看看這裏,除了門診室稍微冷清一點外,急診和住院部看起來挺熱鬧的。”
陳珈朝他說的地方看了看,顫巍巍說:“我們趴在門診室的二樓外牆邊,你确定要大聲說話?摔下去怎麽辦?”
“二樓又不高,急診室就在隔壁,下面還是灌木叢,問題不大。”說着他抛下陳珈,沿着排水管利索地爬進了一間屋子。
“喂!我怎麽辦?”
“學我的樣子爬上來!”
陳珈覺得自己被騙了,吳修說要往上爬,她抵死不從,長那麽大,她從未幹過這麽危險的事兒!
吳修又說可以背她上去,一聽能趴在吳修背上,她同意了。開心的摟緊了吳修的脖子,雙腿夾住他的腰,兩人一起從門診室的外牆爬上一樓窗台上方。
這時候吳修說累,她信了。在他的指導下,巧妙地從他背上爬了下來,一腳踩着窗台上方的水泥,手指緊緊地扣住旁邊露在外牆的排水管。
見她站穩之後,吳修蹭蹭地爬進了二樓的窗戶,把她獨留在那個不上不下的位置。
“還不快點上來,擔心保安看見你。”
陳珈淚眼汪汪的看着吳修,“你是騙子。我根本爬不上去,想想就腿軟。”
“你有75米的身高,隻管邁出腿踩穩排水管上的扣件,我在這兒伸手抓住你,怎麽會爬不上來。”
“扣件掉了怎麽辦?”
“到底要不要上來?”
陳珈擡頭看着吳修,根本不敢低頭看腳下,片刻後,她問:“你真的會拉住我?”
吳修探出身體催促說,“快點,門診部雖不是小偷最愛的地方,保安還是會偶爾過來看看。”
陳珈小心地邁出腿踩在将排水管兩側的扣件上,踩穩之後學吳修的樣子使勁抓住了二樓窗台的下檐。她的上肢力量不足以支撐她爬入窗戶,隻能任由吳修拽着手将她抱入了房間。
“好臭,什麽地方。”
“廁所。如果你被困在辦公大樓,最好的逃生之地就是廁所,這裏不會鎖門,也不會關窗。”
陳珈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問:“爲什麽我們不能從住院部直接去血液透析室,非得偷偷爬樓?”
“住院部已經過了探視時間,現在進去要登記,那裏還有監控系統,不利于我們行動。”
“你不是有個電腦技術很厲害的朋友嗎?”
吳修知道陳珈的觀察力很強,定是從陳思源事件中領悟出他有一個厲害的朋友。
“學會獨立,不要想着依靠别人。爬樓那麽簡單,幹嘛要入侵醫院系統,篡改數據?”
陳珈摸着手臂上被蹭破的皮,心道:簡單?那是對你而言好不好!
血液透析室門口貼着“設備檢修”幾個大字。陳珈問:“你把醫院什麽設備搞壞了?”
“供氧設備。”
“啊!”
“天亮後設備會恢複正常,給你五個小時夠嗎?”說着,他把挂在身上的袋子遞給了陳珈,裏面裝着案發現場收集到的物證。
陳珈接過袋子就開始布置起現場,十一天前的記憶對她而言就像剛剛發生在眼前。
吳修一直跟在陳珈身後,發現她根本不看照片就能将物證放在照片所顯示的位置上,甚至很多沒有拍攝過的畫面她都記得……除了震驚,更多的就是不可思議。
記憶力好和過目不忘是兩回事。他一直以爲陳珈是記憶力超群,現在才發現她居然過目不忘。爲什麽一個能過目不忘的天才要把自己變成現在這麽普通的樣子?他對她的過往還是不夠了解。
一個小時後,陳珈扭頭對吳修說,除了差具屍體,這裏和案發當天一模一樣。
吳修相信陳珈,他放下手中用來比對的照片,揣摩着王強的性格,努力将自己帶入這個角色,試圖重現當日發生的一切。他先研究了案發當天每個人所處的具體位置,接着又用激光筆根據子彈射出和射入的痕迹分析案發時的情形是否如小範所言。
兩個小時後,吳修開始收拾東西,讓陳珈幫忙将血液透析室恢複原樣。他對陳珈說:“小範的證詞沒有破綻,王強确實開槍打了他!”
這怎麽可能?按照小範的說法,王強之死是個意外,并不是毒~枭刻意安排。那要怎麽解釋當夜就有瘾君子尾随她潛入酒店,這人可是親口承認了受人指使。難不成她親身經曆的事情隻是一場誤會?
陳珈面色陰沉的看着吳修,希望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吳修道:“你看你,一點兒也沉不住氣。小範的證詞沒有破綻,王強确實開槍打傷他,起因并不是小範所說王強是匪警。據我推測,王強開槍的原因是自衛。”
“我們都知道案發當天要和王強一起出去的人是陳曉涵,他因爲沒吃早餐耽誤了出發時間,小範是被王強臨時喊上的。從一點可以看出,小範同王強之間的争執并非預謀而是臨時起意。”
“王強是一個有着豐富偵破經驗的警察,假設他從肖某的供述中嗅到了一些信息。随他一起去的小範肯定非常緊張,爲了不讓肖某說出更多不利于自己的事情,小範試圖搶走王強的配槍,控制住現場。結果卻是被身手不錯的王強射傷。”
“肖某與小範并不認識,眼見事态不可控,小範說服肖某幫他,之後的一切就是我們看見的。”
吳修的推測合情合理。
王強案當日,陳珈他們不是第一批趕到現場的警察。據片警說,護士聽到槍聲才報警,病人将開啓的房門關閉,号稱劫持了警察。當片警到來後,病人主動投案自首,人人都稱自己有罪。
得知小範對王強的指證後,陳珈梳理過案情,并根據案情整理出幾個疑點。
疑點一,如果病患已經決定認罪伏法,爲什麽要關門?槍響之後到片警趕來這段時間,王強的情況是什麽?小範的情況又是什麽?
疑點二,指證王強的照片據說是她暈倒之前所拍,可她在案發現場并未看見王強的配槍。槍那個時候在哪裏?是誰把槍帶入病房,并拿她相機拍攝了照片?
疑點三,小範脫離危險後一直沒有開口,爲什麽會選擇這個時候指證王強?
吳修幫她解決了疑點一,槍響之後病房裏的所有人都呆了。小範定是昏迷之前說服肖某等病患幫他制服王強,這就是病患先關門,之後又開門自首的緣故。
至于疑點二,陳珈腦子轉的很快,她因吳修的一個姿勢而暈倒,在暈倒之前案發現場有四個人,吳修,她、白嘉祥、李志軍。白嘉祥抱着她離開了現場,吳修不可能有王強的配槍,李志軍成了最值得懷疑的人。
想到這個可能,她使勁兒搖了搖頭,試圖驅走腦海裏所浮現出李志軍在操場上毆打白嘉祥的那一幕。如果李志軍真是那個将王強配槍偷放在案發現場的人,隻能說,人生是戲,全靠演技。
疑點三,也是陳珈最頭疼的一點。小範選在這個時候指證王強,會不會和她被襲有關?槍響,片警趕來,病患開門伏法,期間有十多分鍾空白。王強會不會在這段時間内屈服并交代了她的事情,導緻她遭到夜襲?
又因爲夜襲失敗,小範一改先前的沉默,指證王強爲匪警,讓其身敗名裂。這樣一來,無論王強死前說過什麽,大家都會因爲他的人品而對他所說之事産生懷疑。
吳修看着陳珈凝重的面色問:“你在想什麽?”
“病患關門的那段時間裏,他們有沒有逼迫王強說什麽?這和我被夜襲有沒有關系?”
“沒有,”吳修回答的很快,“你多疑了,那種情況下,王強絕不會因貪生怕死而出賣你。”
“爲什麽不會?”
“你要在一線工作過就會知道,那種情況,說不說都是死,絕對沒有僥幸逃脫的可能。”
陳珈有些不信,想起在月牙湖風景區時,王強一邊笑眯眯地同村民抽煙聊天套話,轉頭就說這些村民不可靠。他難道不會假裝站在毒~枭這邊,保住命之後又反水?
這樣想着,她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丫頭,現實不是小說,沒有那麽戲劇性。毒~販心裏非常清楚,什麽人可以收買,靠什麽收買。王強若是一個可以被收買的人,白嘉祥根本不會派他跟月牙湖的案子。”
“每個人都有價碼,爲什麽不能被收買?”
吳修一聲長歎,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陳珈的問題。他曾經就是一個明碼标價的人,經曆太多事以後才發現真不是所有人都标有價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