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屍”咬人,村民不但沒有報警反而花錢讓受害者和拍攝者閉嘴。原本是件私了的事兒,要不是拍攝者手閑将視頻傳到網上,并引起了網監的注意,隻怕刑警隊根本無法介入此案。
想到夾牆裏藏着的兩億,她忽然感到一陣後怕。這筆錢關系着多少人的利益,火塘裏的屍骨是否和這筆錢有關?又或者在村民眼中,警察就和狗一樣,那具屍骨不過是村民故意扔給警察的線索,他們想用這種方式催促警察快點兒跟着線索離開!
廣場上,白嘉祥帶着小邵和王強把火塘裏的餘燼小心翼翼地鏟了出來。
胖陳他們拿着籮筐,蹲在地上開始篩餘燼,在一堆可疑物中區分着屍骨和沒有燃盡的木炭。
這期間,吳修像極了拼圖師,一根根骨頭到了他的手中就好似自動知道位置一樣能穩穩地落在本來生長的地方。
胖陳一直在歎氣,說這是他見過被燒得最徹底的屍體,沒有助燃劑的話根本不可能燒成這樣。
吳修借着燈光,根據屍體恥骨結合牙齒給出死者的年齡,同時還根據多根長骨的數據算出了死者的身高。
死者,女、22歲左右,身高62米,所有信息都與失蹤的缪某相符。但是屍骨碳化嚴重,很難提取到dna,死者是不是缪某暫時不能确定。
他還從屍體破碎的顱骨,斷裂的肋骨和胫骨初步分析道:死者系死亡之後才被扔入火塘,死因暫時不能确定,有很多方法可以造成骸骨現在的模樣,可能是車禍,也可能遭鈍器擊打……
吳修做事時,胖陳和法醫陳還在餘燼中收集檢材……沒人給陳珈安排工作,她也不知道該從灰堆裏找尋什麽,就隻能像個傻子似地跟在吳修身後看他工作。
說來也是倒黴,她居然在兩天之内看見兩具屍體。昨日那具血肉模糊,今日這具燒成焦炭,兩具屍體都無法認定身份。從法律意義上說,無法認定身份就無法判定死亡,陳思源和缪某隻能算消失。
吳修瞥了一眼身後的陳珈,問:“很閑?去把箱子裏的屍袋拿出來将這具骸骨打包帶回隊裏。”
陳珈拿東西時,王強看似随意的走到她身邊,輕聲說:“事情我跟白隊說了,他讓我沉住氣,不要打草驚蛇。記住我昨夜跟你說過的話,這事先放心裏藏好,千萬别要對任何人說起,白隊并不知道你知道一切。”
“恩,”陳珈回答的漫不經心,她又不是警察,昨夜的事情和她無關。她的心思全放在吳修身上,一會兒隻需跟着吳修就能混入屍庫。冒充了兩天陳思源,總算看到了一絲可以離開的曙光。
吳修打包屍骨,白嘉祥帶着王強和小邵先走。
十五分鍾前,白嘉祥接到當地派出所電話,說是殺害導遊缪某的嫌疑人已經投案自首。爲了求證廣場上的屍骨是否屬于缪某,白嘉祥他們必須趕到派出所去提審投案自首的犯罪嫌疑人。
白嘉祥他們走後,陳珈用心琢磨起缪某失蹤一事兒,總覺得火塘裏的屍骨就是缪某,她的失蹤和夾牆後的巨資脫不開關系。想想她自己,爲了三十萬就敢铤而走險冒充卧軌自殺的陳思源。夾牆内可是藏了兩個億,天知道有多少人願意爲這筆錢付出良知甚至是生命。
這樣一想,她有些感謝王強,這人千叮萬囑讓她什麽都不要說,其目的真的是在保護她。
返程時,法醫陳開車,陳珈坐右座,吳修和胖陳在後座。
沒人開口說話,後備箱裏那具焦黑的屍骨沉甸甸的壓在衆人心頭。
他們都看過缪某的照片,年輕、漂亮、充滿活力,很難接受這個失蹤不到一天的姑娘會以這種方式躺在車中。
汽車行駛到半途,胖陳接到了白嘉祥的電話。據說,犯罪嫌疑人不但交代了殺害缪某一事,還承認他就是視頻中咬人的那個僵屍。
新的供述讓白嘉祥一行留在了青溪當地,他們需要确認犯罪嫌疑人的供述。與此同時,白嘉祥希望吳修能根據嫌犯的供述确認火塘裏的屍骨确實爲廖某本人。
犯罪嫌疑人楊某,三十五歲,當地村民,在月牙湖開設了一家私人旅館。他與缪某最初是合作關系,缪某帶團入住他的旅店,他給缪某回扣。一段時間後,兩人由合作關系轉化爲情人關系,缪某常常約楊某在雲州市碰面。
一次聚會,缪某給了楊某一顆藍色藥丸,告訴他那是“偉哥”,吃了後能飄飄欲仙。楊某毫不猶豫的吃了,他和缪某相差二十歲,一心把廖某的藥丸當成了他無法滿足廖某的信号。
之後的日子裏,吞服這種藍色藥丸已經成了楊某的習慣。一趟藥店之行讓他知道缪某給他的藥丸可不是所謂的“偉哥,”而是一種新型毒~品。明白真相的楊某并沒有及時抽身,反而泥足深陷,沉浸于毒~品所帶來的快樂之中。
毒~品讓楊某失去了好好經營旅店的心思,生意下滑時,他把怒氣全都轉移到缪某身上,覺得是缪某沒有介紹團隊給他。
缪某也不是省油的燈,爲了毒資,她每一次帶團來楊某的旅店都會抽走大筆回扣。
惡性循環令兩人都缺乏毒~資時,缪某将團隊帶入其他旅店的行爲徹底激怒了楊某。他吸食過大量毒~品後,怒氣沖沖地跑來山頂找缪某算賬。
迷失在毒~品幻覺中的他,隻覺自己充滿了力量,急需将這種力量傳遞給被他選中的人。正在自拍的小王成了被他選中的人,他迫切的啃咬着小王,試圖将自己的力量傳遞給她。
喪失理智的楊某被村民抓住後,不但沒有反省,反而将錯誤歸咎到缪某身上。他從被關押的廚房匆匆逃出找到缪某,将其引到湖邊殺害……又趁村民安置受驚遊客的時機,将缪某的屍體扔入火塘澆上汽油毀屍滅迹!
楊某的供述,陳珈一個字兒都不信。她和王強那麽輕的動靜都能将村民引來,楊某點燃篝火燒毀一具屍體竟然沒人看見?
缪某死了,死無對證,楊某完全可以自編自導一場戲。這場戲中,他不但承認了自己是視頻中咬人的“僵屍”,還認下了謀殺罪。
很難想象一個因幻覺而跑去咬人的瘾君子,因毒資而殺人的罪犯能想出如此精密的供述,更難想象他會因良心自責而主動投案。
爲什麽他要穿着民族服飾去現場?爲什麽要選擇在湖邊殺人?殺人後爲什麽要将屍體從湖邊背到山頂?
陳珈能夠想到的疑問,白嘉祥他們豈會想不到。事關人命,每一個環節都不能疏忽,所有這些疑問,楊某全都給出了理由,牽強卻毫無破綻的理由。
民族服飾,爲了替旅店招攬遊客而穿。湖邊激情殺人,作案工具是随手可得的礁石,估計指認現場時,所有證據都已經被湖水沖刷幹淨。篝火燒屍,碳化的屍骨上找不到一絲證據。
有了楊某的供述,當地警方認爲可以結案了,那些解答不充分的疑點在沒有證據支持的情況下隻能相信楊某所言。
聽說整件案子就如此不了了之,陳珈很想問一問車内衆人,警察都是這樣草率結案嗎?他們難道不想解開疑點抓到真正的兇手?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吳修,她壓下心頭不滿,問:“如果楊某沒有投案自首,隊裏會怎麽處理這具骸骨?”
後座的胖陳道:“燒成這樣可不好辦,如果證明不了是缪某,也沒有辦法查出屍源,隻能保存信息資料,登報公告,最後火化處理。”
陳珈又問:“這樣的屍體多嗎?”
開車的法醫陳道:“這事兒沒準,你來的前一天隊裏才收到一具無名屍。”
胖陳問:“你說那個卧軌自殺的?”
“可不是,死者身上隻有一條緊身裙子,什麽身份信息都沒有。若不是有監控拍到她卧軌,我真懷疑這是謀殺,身上什麽不帶,她怎麽上的地鐵?”
聽到話題被扯到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部分,陳珈問:“這樣的死者你們怎麽處理?”
法醫陳說:“還能怎麽處理,先看派出所有沒有失蹤案件,之後取指紋、dna與系統裏的數據對比。如果都找不到,隻能重複剛才的步驟。發出公告,自公告之日起六十天内仍無人認領,殡儀館可對屍體進行處理。”
他的話讓陳珈松了口氣,一旦确定陳思源的屍體就在刑偵大隊屍庫裏放着,沒有意外的話,她下午就能離開這個糟心的地方。
吳修一直在觀察陳珈,發現她對卧軌自殺的那個女人特别感興趣,不禁問:“你們确定死者沒有随身物品?垃圾桶找過沒?”
陳思源的屍體交由法醫陳處理,見上級問話,他急忙說:“我們在屍體旁邊搜過,什麽都沒有。垃圾桶沒搜,這是我們的工作失誤,不過軌交集團的人昨天下午已經把站台監控送了過來,垃圾桶内是否有遺物一看就知。”
監控視頻!陳珈心裏有些犯怵,她怎麽把這事兒給忘了,視頻上不但可以看到是她提走了陳思源的包,還能看清陳思源的長相,這下該怎麽辦?
她問:“你一連兩日都接到案子,回去後先查哪一樁?自殺,還是謀殺?”
法醫陳說,“這個看隊裏怎麽安排,一般先查有要求限期偵破的,沒有特别要求的按流程走。”
“哦,”陳珈沒再多問。後排閉目養神的吳修讓她害怕,總覺得這人已洞悉一切,隻是在等待一個揭穿她的時機。還好她查過了刑法,冒充國家機關工作人員,隻要沒有構成犯罪,處十五日以下拘留、二百元以下罰款或者警告的治安管理處罰。
她是在校大學生,隻要他們查不到她冒充陳思源的目的,她就有借口推脫罪責。三十萬換十五日拘留,總體來看很劃算。
車子上高速後,法醫陳關了車窗,體貼的說:“你抓緊時間眯會兒!幹這行,能睡覺的時候千萬别浪費。”
陳珈不一會就睡着了。兩天之前她還是學生狗,熄燈就得上床睡覺,熬夜這事兒從不發生。自接到陳簡的短信後,她的人生完全變了樣,不足兩天時間,精彩的勝過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