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逸璇摸着黑走到内屋,拾起一根炭燭将桌上的油燈點亮,這才看到那蜷縮在床邊的纖細影子。
隻見古兒别速将她修長的身子蜷成小小的一團,腦袋斜在床側,已是睡得熟了,這少女經過一天的奔波曲折、擔驚受怕,又油米未進,想來是累得很了。
看着她熟睡的模樣,又想起前些時候她在地道中哭泣的樣子,肖逸璇的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憐愛之情,男人這種生物,果然對漂亮的女人是沒有多大的抵抗力的。
肖逸璇上前輕手輕腳地将其攔腰抱起,發現古兒别速雖然體态極爲高挑,卻并沒有多重,整個人輕飄飄、軟乎乎的,抱起來手感居然頗好。
将古兒别速輕輕放在床上,肖逸璇轉身出去,恰好等到紅月将早已提前準備好的飯菜端來,他将飯菜接過,轉身回到屋内,卻發現古兒别速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
“吃飯了。”
見狀,肖逸璇微微一笑,将飯菜放在桌上,接着也不再招呼于她,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勞累一天的古兒别速聞言,起先還稍微猶豫了一下,但在聞到那很快便四溢而出的飯菜香氣時,才終于忍耐不住,一聲不吭地從床上下來,徑直坐到了肖逸璇對面,拾起碗筷吃了起來。
也不知是因爲古兒别速餓過了頭,還是在蒙女的字典裏,根本就沒有‘淑雅’二字,古兒别速吃起飯來的陣勢居然比肖逸璇還要猛上幾分,不一會兒時間,那滿滿一疊的飯菜便被二人一掃而空了,期間被肖逸璇吃掉的,就連三成都不到。
“要不。。。我再去要些過來?”
看着對方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肖逸璇略微遲疑了一下後說到,卻見古兒别速俏臉一紅,低下腦袋輕聲回到:“不、不用了,我飽了。”
說這話的時候,古兒别速可真想一腳踢死自己---她雖然身爲蒙人、又被困深宮整整五年,但女兒家害羞的天性卻還是有的,一想到多年以來在肖逸璇面前保持的高冷形象一日間蕩然無存,自己就有一種想要鑽到地縫裏的沖動。
“冷宮那邊。。。情況如何?關于我的事情,你打算怎麽辦,别忘了,你可答應過我的。。。”
直過半晌之後,古兒别速才斟酌着低聲說道,雖然她已經很努力地想擺出一種高冷的姿态,但聲音卻是又輕又弱,就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女孩兒一樣。
“外面的事情你不必操心,至于你,你先委屈一下,在我這東宮之内呆上一段時間,有機會了再送你出去。。。放心,我既然已經答應過你,便絕對不會食言。”
肖逸璇說道,接着又看了看古兒别速此時的模樣,原先光鮮亮麗的精巧裝束早已變得破破爛爛,有如一團團的破布,隐隐還有被火灼燒的痕迹,期間還黏乎乎地粘在一起,他這才想起,古兒别速與自己一樣在水中泡了半天,至今還沒換過衣裳呢,當下便斟酌着開口說道:“夜深了,我們也該睡了,你去換身衣服吧,側房裏有幾件我沒穿過的。。。恩,還有些清水,你可以略微梳洗一下,放心,我發誓,我絕不偷看!”
話落,古兒别速出乎預料地沒有發出任何反對,居然就那麽乖乖應了一聲,自顧自地向側房走了過去,肖逸璇意外之下也是恍然,這古兒别速再怎麽說也都被困在深宮足足五年,什麽人倫綱常、男女之别之類的東西根本沒人教授,而蒙女又生來直爽,對這種事情看得定然是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重要。
看到古兒别速消失在屏風之後,肖逸璇才慢騰騰地換起了衣裳,順便又在鏡前檢查了一番傷勢,也不知是不是因爲自己靈魂穿越而使得這副身體變得強大的緣故,他發現除了背上又新添了一塊傷疤之外,居然再沒感覺到有任何的不适,當下便也不想再去深究,轉身慢慢悠悠地躺在了自己的床上---經過一天的奔波勞累、傷勢疊加,肖逸璇此刻已經是筋疲力盡了,能一直撐到現在,已經是一種極限。
不一會兒,肖逸璇的呼吸便已漸漸平穩,沉沉睡了過去。
又是大約半刻鍾後,洗漱完畢的古兒别速重新出現在屏風之後,此刻的她穿着一身爲肖逸璇量身定做的明黃色睡袍,這袍子雖然寬大,卻好似掩蓋不住她玲珑有緻的身軀,尤其那雙修長至極的筆直雙腿,更是在睡袍分叉處若隐若現,美妙動人。
古兒别速那一頭的小辮已經被她解去,此刻正濕淋淋地披在肩上,一張傾城絕世的俏臉在燈火的照耀下愈發地動人,隻怕此刻若是有他人在場,就算是一個經曆過無數風月的情場大拿,也必将會被她迷得五迷三道,靈魂出竅,就算當場喪命也都值了。
隻可惜,已經與周公碰頭的肖逸璇是無福享用眼前這一幕畫作了。
看着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肖逸璇,古兒别速猶豫幾下,最終咬了咬嘴唇,什麽都沒說地找出一床備用被褥,鋪在地上躺下。
對于這個仇人的兒子,一直以來的追求者,逃出皇宮的最後希望,此時此地的唯一依靠。。。她一時間,還真地找不出一個準确的心态去面對呢。
一夜無話。
事實證明,肖逸璇的靈魂附身與其體制并沒有半毛錢關系,當日還好,從他次日上午醒來開始,身體便弱得一發不可收拾了,竟是足足卧床一個星期都沒能再下地,在這期間,他那不準任何人進入房内的命令終于不再管用,前有太醫院衆太醫定期診斷,後有皇後和幾位兄弟時不時輪番探望,直将他驚得一炸一炸地---那古兒别速在來人的時候,可都是藏在他的床下的,甚至好幾次都差點被人發現,也多虧肖逸璇足夠機靈,才一一将這些危機化解,不然那麻煩怎就一個大字了得!
終于,不堪忍受的肖逸璇在自己的身體終于痊愈之後,立刻就以自己想吃荔枝爲名,借這個由頭将紅月和清秋支出了宮去---宮裏雖然應有盡有,但像這荔枝種難以長時間保存的水果還是比較稀缺的,況且肖逸璇點名要吃山東丹荔,這就得派人快馬前去采買,接着連夜将荔枝以冰塊包裹驅車趕回,别的不說,這可是将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紅月和清秋兩個小宮女委屈壞了。
沒了近身伺候的宮女,肖逸璇的事情也就好辦得多了,從内務房找來幾套宮女的衣服,大緻教教古兒别速必須注意的事項,再半誘半騙加威脅地堵住東宮宮吏的嘴巴,爲古兒别速編造了個身份造冊,一切便就宣告搞定---下人們才不想搞清楚太子是怎麽搞進來一個來曆不明的女子的呢。
至于靜心苑那邊,肖逸廉倒是打點得十分妥當,宮人們的嘴巴被徹底堵死,再加上那日裏古兒别速院落的火燒得極大,不論是木材家具、牆面磚瓦,都燒成了一團團的焦炭,最後内務府也隻是以‘曆妃已成焦炭、屍首難尋’爲由将那事草草抹了去,免去了肖逸璇的後顧之憂。
另一邊,好像是因爲在床底過的那一個星期太過憋屈,古兒别速很自然地便接受了肖逸璇的這個安排,什麽高冷孤傲,那是全然顧不上了,能早日擺脫那種擔驚受怕的生活才是正理。
将頭發重新梳理一番,照着宮女們的樣式紮成兩朵小巧的發髻,用水粉将小麥色的膚色微微蓋住,再巧妙地用妝筆點上幾畫,原先那個桀骜不馴的古兒别速便一搖身,變成了一個秀色可餐的美麗宮女。
這天早上,肖逸璇正百無聊賴地躺在院中池塘邊的搖椅上---現下正是八月初一,離外使進京還有一個月的時間,而給自己選妾的日子,也還定在十一号自己生辰那天,就連他記憶中每天都要去練武聽課的安排,都因爲皇後心疼自己兒子給暫時取消了,所以最近肖逸璇還真是無所事事,每天醒來除了吃就是睡,在這個既沒有電話又沒有電腦的時代,如此安逸的日子對他來說無疑是一種變相的折磨。
“小素,小素!”
隻聽肖逸璇仰頭叫到,小素便是他爲古兒别速起的新名字,雖然對方很不喜歡這個名字,但經肖逸璇簡直不懈地叫喚了足足三四天之後,卻也無奈接受了。
聽到肖逸璇的呼喊,古兒别速不情不願地從一側的廂房内走了出來,陽光之下,那搖曳的身姿,看得肖逸璇心生蕩漾,但等到對方來到面前時,卻還是裝模作樣地闆起了臉,說道:“今天我打算出宮一趟,你在這兒看着,說不定紅月和清秋那兩個丫頭就該回來了,到時候你可别漏了馬腳,哦,你有什麽需要的東西可以交待給我,我可以幫你買來。”
話落,就見古兒别速的眉毛好看地一擰,美目死死盯在肖逸璇臉上,仿佛要從上面看出個花兒一般,直将後者瞪得一愣,不由問道:“你看我幹啥?”
“你是在逗我?”
隻聽古兒别速冷冷出聲,這貨跟着肖逸璇生活了沒幾天,居然也學到了他幾分說話的精髓。
“何出此言?”
“你說過要帶我出宮的,你現在既然能出去,爲什麽就不能帶上我?直接把我放了得了,我爲何還得給你看家?”
“嘿嘿,我看你還是沒搞清情況啊。”
隻見肖逸璇笑了一聲回道:“想我帶你出去沒問題,問題就在于出去之後,你能去哪?你以爲這京城是你們蒙古大草原?一人一匹馬,一頂帳篷,去哪都沒人管?你當五城兵馬司那票人是吃白飯的?京城戶口三天一小查,半月一大查,你沒有身份令牌,戶籍文書,少一樣,你都寸步難行!京城東西南北四大門,守備森嚴、日夜不休,沒有通關文書,又有哪個敢放你出去?”
“再者說了,就你一個弱女子,出去那滾滾紅塵之中,也不怕被人劫了騙了,此去蒙古千裏迢迢,沒人護送、沒人一路安排打點妥當,你去得到嗎?更别提還有我大越那綿延千裏不歇的邊防哨所了。。。對了,指不定你出宮路上,就能被某些認識你的宮人識了去,到時候不僅是你,連我也得跟着你遭殃。。。”
隻聽肖逸璇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隻說得古兒别速頭暈腦脹,最後不得不繳械投降,這才心滿意足、一步三晃地招呼了劉文貴及一票下人,準備出宮去了---其實京城裏的真實情況,哪裏有他說得那麽誇張,百姓出門哪要文書,人口普查更是一年都見不得能查上一次,他不帶古兒别速出宮,純粹就是因爲對方太養眼,想将其多留在身邊一段時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