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的陳設很簡單,一張木桌,兩張凳子,一張床,便是再無他物。房間裏還有股酒味,床邊放着兩個空酒壇。
吊在粗麻布條上的中年男人已經沒了氣息,地上一條踢翻的凳子,看上去像是自己上吊自盡了一般。
徐明遠走進門來,擡頭看着臉色有些青紫的屍體,眉頭微皺,如果此人是楊嘯的話,爲何會千裏迢迢跑到長安來自盡。
示意易不要把那人放下來之後,徐明遠細細打量起被懸在半空中的中年男人。
窗外一聲輕響,窗台上露出了無崖的腦袋,伸手一搭,翻身進了房間。
看到梁上吊着的中年男人,無崖也是微微一愣,先打量了一下房間裏的陳設,這才走上前來,和徐明遠一起擡頭打量着挂着的那人。
“不是自殺。”半刻鍾後,徐明遠和無崖相對一眼,幾乎同時說道。
“從哪裏看出來的?”易擡頭看着那屍首,有些不解道。
徐明遠指着那屍首脖子上的紫痕說道:“他脖子上的是勒痕,不過不單單是上吊所緻,而是被極強的力量直接勒斷了脖子,然後再挂到梁上,并非窒息死亡。”
無崖點了點頭,指着他的右手繼續說道:“拇指上的指甲斷了一截,一截外翻,也應該是垂死之前的掙紮所緻。食指和中指的指甲裏有血迹,應該是今天才沾染上去的,死亡時間應該在兩個時辰之前。楊嘯我見過,就是他。”
“看來此事應該是與他相熟之人所爲,房間中才沒有絲毫打鬥痕迹,說明楊嘯對此人極爲信任,或許便是指使他做那事的人。”徐明遠沉吟了一會,蹙眉道。
“這是什麽?”走到桌邊的易伸手拿起桌上的水壺,下面壓着一張紙,因爲隻露出一個小角,所以之前衆人都沒有注意到。
徐明遠接過那張紙,打開一看,卻是一封以楊嘯的口氣寫的遺書,上面簡單說了一些與齊浩波和其父親齊宏之間的恩怨,将所有的事情都攬到了自己身上,大仇得報之後,便上吊自殺了。
無崖接過紙低頭看着,眉頭緊鎖。
“你怎麽看?”徐明遠看着無崖問道。
“上面所說的事或許有幾分可信,字迹也和楊嘯的相近,不過這張紙應該不是楊嘯所寫的。這是想将我們的目光都引到楊嘯的身上,楊嘯一死,此事也就不得不告一段落了。
不過不得不說青龍和玄武的人就是不擅長做這種事,要是随便來個朱雀的人,說不定咱們還就真信了這楊嘯千裏迢迢從劍南道跑回長安,就爲了到這破客棧來吊死的。”無崖笑着搖了搖頭,把手裏的紙重新疊好,壓到了水壺之下,就像之前易拿出來的模樣。
“楊嘯一死,就算我們能猜到是青龍的人做的,也無從下手了吧。刑六指和楊嘯相繼死去,恐怕接下來雲台司裏要掀起一場不小的風波了。”徐明遠面色微沉,今日出師不利,先是刑六指自殺,好在得到了楊嘯的落腳地點,沒想到找上門來,還是被人提前了一步。
“如果是青龍的人做的,說不定還遺留下什麽東西,我們先找找看。
雲台司的人是金貴,卻也每天都在死,不過死的多是咱們朱雀和白虎的人,那些躲在黑箱子和屋子裏的東西,既然敢在背後捅刀子,那就該有被反身捅死的準備。”無崖的聲音略顯生硬道,絲毫沒有因爲楊嘯和刑六指死亡擔心。
徐明遠聽此微微一愣,想到齊浩波孤身前往劍南道,查探劍南道諸世家沆瀣一氣,故意挑起大宛與南诏争端的事情,卻是被自己人在背後捅刀子,最後淪落到被江湖人圍殺,死無全屍的下場,也是不禁握緊了拳頭。
齊浩波一個人戲耍了半座江湖,若非劍南道分司的人從中作梗,那該是何等潇灑的離開,圓滿完成任務。
現在貌似此事的主謀吊死在這裏,但是這件事真的是這麽簡單嗎,徐明遠不相信,無崖等人也不相信。
“這裏。”楚玥的聲音傳來,她從被子下翻出了半塊玉牌,遞給了無崖。
無崖看着半塊玉牌,中間有半個字,目中精光一現,冷聲道:“原來是這老東西。”
徐明遠看着那玉牌中間的半個字,有個廣字在上方,看不出是什麽字,不解道:“這是何物?”
“龐仲秋。”無崖輕輕吐出了三個字,屋中衆人皆是面色微變。
徐明遠再看那個字,不正是龐隻的上半段嗎。
龐仲秋此人,在雲台司中幾乎無人不知。雲台司中除了指揮使上官雨亭之外,之下便是掌朱雀房、白虎房的陳喬和掌青龍房和玄武房的龐仲秋。
無崖揚了揚手裏的半塊玉牌說道:“此物應該就是龐仲秋和楊嘯的聯系之物,而楊嘯會千裏迢迢來長安,恐怕也是聽了龐仲秋的授意。
現在楊嘯被殺,應該是曾經與其接頭過的人所爲,所以他才沒有什麽防備。恐怕他死都沒有想明白,自己爲龐仲秋做了那麽多事,最後卻是死在了他的手下。”
“如果此事确實是龐仲秋所爲,那想要報仇可就沒那麽簡單了。”無崖微微點頭,聲音微沉道。
無崖點了點頭道:“殺個青龍黑牢裏的老鬼不算什麽大事,想要殺龐仲秋确實不容易,這世上最多人想殺之而後快的,除了當年的徐先生和名動武林的雲機先生,恐怕就是龐仲秋了。
不過這些年青龍的黑牢了折磨死了一個又一個刺客,卻沒有一個人能夠殺掉龐仲秋的,甚至能到他面前的都沒有幾個。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龐仲秋本身就是個二品小宗師,而且是屬于那日皇城外我們見過的唐鶴軒和佟語堂那樣的二品小宗師巅峰。
除非我們設局,全力之下才有一線機會将他擊殺,稍有不慎便是滿盤皆輸。”
無崖此話落下,房中衆人皆是沉默了下來,若是如此的話,想要報仇就不知何時能成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