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換上了那套黑色勁裝,沒過多久易便是來了,徐明遠提了青霜随他出了小院,看着他腳旁跟着的那隻小雪狼,笑了笑道:“怎麽今天又帶它出來了,上次不是嫌他長大了嗎?”
易搖了搖頭道:“今天不用去收賬,老瞎子讓我帶你去見見他,所以我就把小狼帶出來溜溜。”
徐明遠聽此微微一愣,除了第一天進了那座院子,之後徐明遠便是沒有再見過陳喬了,沒想到今日會讓易帶他過去,不知是否和今日的那場刺殺有關。
“走吧。”徐明遠輕聲道,當先向着雲台司的方向走去。
易沖着那小雪狼吹了聲口哨,快步跟上徐明遠,那隻小雪狼也是小跑着跟了上來。
這小雪狼幾天下來,倒也長大了一些,雖然還是圓滾滾的模樣,但小跑起來還是能夠跟上兩人的步伐了。
雲台司的院子和齊府算是永興坊的兩端,所以兩人要走過去還是有些距離的。
本來徐明遠還想把黑馬一起牽過去,不過被易阻止了,說是今天要從别的門進去,馬等明天再說。
徐明遠跟着易轉過幾條小巷,從一處小門進了雲台司的院子,見左右無人,直接進了那間讓徐明遠印象頗爲深刻的屋子。
屋裏還是隻點着屋角的那盞昏暗油燈,應該是黑夜的緣故,比起那天顯得明亮一些,勉強照亮了屋子。那道蒼老的身影背對着門口,還是看着厚重的窗簾,像是永遠都保持着這個姿勢。
易打了聲招呼之後便出門去了,順手帶上了門。
徐明遠看着那道裹在棉衣中的瘦削身影,向前走了兩步站定,卻是不知該如何先開口。
過了一會,那道身影轉過身來。蒼老的臉上滿是皺紋,在微弱的燈光下,顯得暮氣沉沉。他看着徐明遠,還能看到的那隻眼睛。格外明亮,就像是這屋裏的第二盞燈。
“你可以跟小齊一樣叫我陳叔,要是不願意,跟易一樣叫我老瞎子也無妨。”過了一會,陳喬才是咧嘴笑了笑道。滿臉的皺紋擠在一起,卻是顯得親切了許多。
“陳叔。”徐明遠看着老人臉上的笑容,心神也是放松了許多,突然想起了自己那個在人前總是老神在在的師父,對陳喬也是多了幾分親近之意。
陳喬笑着點了點頭,慢慢踱步走到書桌旁,坐到了那張鋪着一張黑色獸皮的椅子上,看着徐明遠,指着旁邊的一個椅子說道:“坐吧。”
徐明遠點了點頭,走過去坐下。
易是陳喬從小帶大的。齊浩波是他教出來的,這二人和徐明遠皆是能夠相處的好,所以徐明遠雖然對雲台司還是沒有多少歸屬感,但是對陳喬卻也沒了那麽多戒心。
“今日的刺殺我都聽說了,你倒是出現的湊巧,不然大宛朝堂上的格局可就要天翻地覆了。”陳喬笑了笑道,聽不出喜怒。
徐明遠嗯了一聲,卻是不知該如何接話。
陳喬繼續說道:“不過今日之事,不管是雲台司還是羽林軍,都必須得謝你和那李家小子。否則雲台司估計得沒了一半,羽林軍也要大換血了。”
徐明遠撓撓頭道:“不過湊巧而爲,盡本分罷了。”
“哈哈,你這話有意思。”陳喬笑了笑。聲音卻是突然冷了下來:“若是你今日坐觀而未出手,恐怕今日已進不了這院子了。”
徐明遠聽此,臉色微變,再看陳喬,他的臉上此時已是斂了笑意,顯得有些古闆和嚴肅。
“你可知雲台司爲何而設?”陳喬出言問道。
“護衛皇室。秘密偵查和處辦官員。”徐明遠不假思索道。這些他聽易講過一些,尋常人對于雲台司的了解并不多,一般也不會多言。
“你說的,對,也不對。”陳喬看着徐明遠不緊不慢道:“護衛皇室是本分,若是有公主或者皇子遇險,雲台司中人,不管是否有實力,皆要出手相護,否則,死。”
“處辦官員是刑部做的事,雲台司要做的,最多也就是收集一些情報罷了,或者是幫着刑部抓幾個逃跑的官員。”
“雲台司初立之時,行事其實隻信奉那人說的七個字。”
徐明遠眉頭微挑,輕聲問道:“是哪七個字?”
“平天下之不平事。”陳喬不急不躁地說出了這七字,說完之後嘴角微微上挑,像是有些懷念。
“平天下之不平事……”徐明遠輕聲念了一遍,眼睛像是變亮了幾分,内心都不覺地有些激動起來。
這是何等的氣概,又是有着什麽樣的底氣,也不知當年是誰說出的這句話,能夠讓雲台司奉之爲行事準則。
“那人說天下不平事太多了,所以有了雲台司。
他說長安城裏髒東西太多了,那年冬天,雲台司開始收賬。錢賬,拿錢還,命賬,拿命償。
他說那些王公大臣的手太長了,那些官二代吃相太難看,那年冬天長安城外就多了一座京觀。
那時候的長安也很熱鬧,百姓臉上的笑更多,在外夾着尾巴的功勳子弟知道了什麽叫害怕。
那時候的雲台司的雲服,比三品大員的紫袍更惹眼,雲台司的人走在哪都挺着胸,那都是自豪。
那幾年,長安的不平事也被平的差不多了。”
陳喬聲音平緩的一句句道來,卻是讓徐明遠隐約看到了一個不羁的青年,站在修繕一新的院子裏,指着整座長安城,說出了那句話。
徐明遠不知道那人是誰,敢砍王公大臣如切菜,但他敢肯定,絕對不是宮裏那位。
“可惜後來他離開了長安,雲台司風光了幾年後,還是漸漸沒落了,開始從陽光下,隐入了陰影之中。”
“再後來,他消失了,雲台司換了個門面上的主子,忘了當初的那句話,然後就徹底變了味道,成了黑夜裏的老鼠。”
“當這座院子變得腐朽,開始散發着陳年的腐敗氣息,或許要不了多久,就該被人清理掉了。若是繼續腐朽下去,或許本就該消失了。”
陳喬看着徐明遠,沉默了一會,有些凝重地說道:“從今日起,你便是我雲台司中的一員,那塊令牌,從今日起,真正屬于你了。
你不必記得之前我說過的那些話,但你必須記得那七個字。”
徐明遠霍然起身,聲音微沉地應道:“銘記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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