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遠仰頭看着那中年劍客,臉色因爲失血而略顯發白,右手更是不斷顫抖,不過一雙眼睛依舊清亮。
就在這時,徐明遠突然大喝一聲,長劍再次向上一刺。
“嘭!”的一聲,兩劍相交之處,一直僵持着的兩股劍氣竟是直接爆開,霎時劍氣縱橫,周遭雨水更是爲止一空。
那中年劍客面色一變,忙是向後一躍,兩腳在地上輕點,已是退到了小道旁那棵被雷劈過的蒼松之前。
不過沒等他站穩,在那劍氣爆炸之下受傷不輕的徐明遠已是甩手一劍,将手中的長劍甩了出去。
這一劍脫手而出,穿過雨幕,劍身微微顫抖,因爲速度過快,竟是發出了嗡嗡的聲響,所過之處,雨水爲之一滞。
中年劍客面色劇變,手中長劍向着那把急速而來的青霜迎去,同時努力将身體向着一旁躲去,想要避開徐明遠這一劍。
一聲金鐵相擊的聲響,伴着一聲哀嚎。
中年劍客的長劍擊中了青霜長劍,卻沒能擋住徐明遠這問天一劍。
青霜長劍之上所攜的劍氣,竟是直接将那中年劍客的長劍斬成了兩段,然後一劍齊肩斬斷了他持劍的右手,青霜長劍釘在了那棵蒼松之上,沒入隻剩劍柄。
中年劍客哀嚎了一聲,慌忙撿起地上斷臂,直接跳下了石坪,連滾帶爬的向着山下跑去。
甩出最後一劍的徐明遠看着那刺入蒼松的長劍,咧嘴笑了笑,然後眼睛一黑,直接軟倒在地。
練了一天的劍,徐明遠早已體力透支,而和那中年劍客生死相向的這場戰鬥,更是耗費了他不少心力。最後甩出的這一劍問天,若不是靠着一口氣撐着,恐怕不能擊中那中年劍客。
清玄不知從何處摸了把油紙傘出來,走到徐明遠身邊,蹲下把了把徐明遠的脈,笑着搖了搖頭道:“就是流了點血,怎麽就暈了呢。”說着竟是起身先走到石坪邊沿,把自己剛剛丢過來的草鞋穿上,然後一手撐傘,一手拎着徐明遠進了道觀。
徐明遠身上有很多傷,不過都不是什麽很嚴重的傷勢,多是一些被劍氣割破的皮外傷。清玄幫着上了些金瘡藥,給他換了件幹淨的衣裳,便是拿着酒葫蘆做到門檻去繼續看雨。
雨依舊淅瀝瀝的下着,沒了琴聲,倒是顯得單調了許多。
……
第二天早上,躺在床上的徐明遠悠悠醒來,剛想起身,卻是感覺渾身上下都是一陣酸痛,還有右臂和左肩傳來的刺痛感,又是頹然的躺了下去。昨日用力過度,又是受了不少傷,肌肉十分酸痛。
徐明遠輕吐了兩口氣,舒緩了一下疼痛感,扭頭看了看右臂上和左肩包紮着的白布條,還有身體上一處處已經結了血痂的傷口。想起昨日和那中年劍客的交手,她也是不禁有些後怕,還有些興奮。
不過昨日他和那中年劍客交手太過入神,以至于那個琴師什麽時候消失都不知道,直到昏倒的時候還在想着會不會最後給那琴師撿了便宜。不過既然現在躺在自己的房間裏,身上的傷口還被包紮處理過了,那應該是師父醒來後把自己抱進來的。
不過昨夜和那中年劍客交手之後,突破三品之境的事情,徐明遠還是記得一清二楚的。那一劍挂青雲便是注入了劍氣,所以才能夠硬抗中年劍客的那一劍。
而之後那問天一劍,更是直接斬斷了那中年劍客的長劍,一劍斷了他的手臂。若不是那時徐明遠已經力竭,他覺得自己應該能夠用那一劍問天取了中年劍客的性命。
脫手而出的長劍之上,還能夠擁有劍氣,這恐怕也是這一劍問天神奇的地方了。一般劍客都是人在劍在,以身前三尺爲攻擊之地,又有誰會想着把自己的手中劍丢出去呢。
昨日一戰,也是讓徐明遠清楚的體會到這一劍問天的強大,若是有朝一日能夠像李太白那般禦劍而行,以飛劍取人頭,那行走江湖又豈是潇灑二字可以形容的。
适應了一會身上的酸痛,徐明遠也是扶着床慢慢坐起身來,穿了鞋子,披了一件外衫,向着屋外走去。
昨日所受之傷多爲輕傷,他從小練武,對于傷勢的恢複比起普通人要強了不少,清玄又給他妥當處理過,下床走路還是不成問題的。
進了道觀正殿,清玄正盤腿坐在蒲團之上,聽見徐明遠的聲音,轉頭過來看着徐明遠笑道:“這麽快就活蹦亂跳了。”
徐明遠龇了龇牙,苦着臉說道:“師父,你倒是睡得舒服,我可差點給人打死了。你看我這渾身都痛,還饑腸辘辘的,不如你去弄點吃的吧。”
“我不餓呢。”清玄笑着說道,說着從背後摸出了個酒葫蘆灌了一口,然後不知從哪裏傳來一陣咕噜噜肚子叫的聲響。
徐明遠翻了白眼,向着殿外走去。以他師父的性子,要是讓他去做飯,那還不如餓肚子呢。
太陽已經升起,蔚然的天空被雨洗過之後愈發明淨,又是晴朗的一天。
石坪上的雨水已經幹了,血被瓢潑大雨沖走,除了還刺在蒼松中的青霜長劍,和那地上斷成兩截的長劍,昨夜激鬥沒有留下其他的痕迹。
徐明遠剛跨出門檻,兩個人便是接連從小道走了上來,正是一頭白發的曾夫子和跟在他後面拎着一把琴和一個食盒的曾清怡。
徐明遠連忙沖着曾夫子微微行了一禮,有些疑惑道:“夫子,你們怎麽來了。”
曾夫子看着臉色還有些發白的徐明遠,還有敞着領子的胸膛上的傷勢,不禁眉頭微蹙道:“明遠,你這是怎麽了?”
一聲淡紫色衣裳的曾清怡也是從曾夫子背後站了出來,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徐明遠沒有大礙,這才把手裏琴弦斷盡的琴往前一遞,看着徐明遠有些疑惑地問道:“這琴是小道上撿的。笨明遠,你這是怎麽了,難不成昨晚還有人來山上找你打架了?不會是上次我們在街上遇到的川南六怪吧。”
徐明遠對着曾夫子笑着搖了搖頭道:“夫子,我沒有什麽大礙,過兩天就好了,我師父就在裏面呢,昨天還念叨着要和你下棋呢。”又是沖着曾清怡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先别說話。
曾夫子見此,笑着點了點頭,扭頭對曾清怡說道:“清怡,你把明遠吃的拿出來,剩下的我給那老東西拿進去。”
曾清怡應了一聲,把食盒裏半隻燒雞和兩個燒餅拿了出來,然後把那食盒遞給了夫子。
曾夫子接過食盒,遲疑了一下,還是看着徐明遠說道:“明遠,昨日之事,心裏不好受吧。”
徐明遠接過曾清怡遞來的燒餅,笑着點了點頭道:“夫子,要說好受的話,那肯定是騙你的。不過既然那孫學政要這般故意爲難,那這次院試結果恐怕是無法改變了。不過既然院試我能拿第一,一個月後的鄉試,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夠上榜的。”
“好,若是一個月後你再中解元,我倒是要看看誰還敢在上面動手腳。”曾夫子笑着點頭道,提着食盒進了道觀。
徐明遠拿着燒餅往嘴裏塞去,嚼了嚼便是咽了下去。昨天一天沒有吃飯,消耗又那麽大,早就饑腸辘辘了。走到那蒼松旁,伸腳把那把斷劍踢到一旁,然後直接坐到了蒼松下的方正青石上,拿着燒餅就是一頓狼吞虎咽。
曾清怡站在徐明遠身前,把手裏的琴丢到了一旁,看着徐明遠吃了一個餅,又是把另一個給他遞了過去。
兩個燒餅下肚,徐明遠才是感覺肚子有了些暖意,接過曾清怡遞來的半隻燒雞,看着曾清怡笑道:“你怎麽來了,書院今天不是應該要上課了嗎?”
“那是他們要上課了,我決定以後都不去了,反正那些教習翻來覆去講的那些東西我閉着眼都能背出來了,以後想看書去藏書樓找就是了。”曾清怡搖了搖頭道,又是指着那琴和斷劍問道:“對了,這是怎麽回事啊?看你這模樣,雖然沒什麽大礙,不過也不像是出門摔的吧。”
“你先幫我把青霜拔出來吧,我這渾身沒力呢。”徐明遠指了指頭上刺入蒼松,隻留下劍柄在外的青霜說道。
曾清怡翻了個白眼,伸手一拔,便是将鋒利的青霜拔了出來,拎在手裏,看着正在啃這雞腿的徐明遠威脅道:“要是你再不說,我可是要揍你了哦。”
“那是一個風雨交加、電閃雷鳴的夜晚,我正負手仰頭夜觀星象,突然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琴聲,山道下走來了兩人,一個劍客,一個琴師。”徐明遠一手拿着啃了一半的燒雞,已是進入了講故事的狀态。
“你不是說風雨交加嗎,哪來的星象給你觀啊。”這樣毫不留情的打斷道。
徐明遠臉色一紅,幹咳了兩聲,繼續将昨日發生事加以誇張和聯想,把昨夜的打鬥變成了一場驚天動地的戰鬥。不過徐明遠沒說自己已經突破三品的事,他還想着等自己傷好了,能不能趁着曾清怡不備勝她一次呢。
“你已經入三品了吧。”徐明遠還在想着下次勝了曾清怡之時,該怎麽慶祝一下呢,曾清怡已是開口說道。
“嗯。什麽?”徐明遠眼睛一瞪,一臉驚奇的看着曾清怡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曾清怡以手扶額,指着那地上的斷劍說道:“不是三品才能劍氣斷金嗎,不然就你那點實力,你怎麽打得過那個劍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