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雲機令的傳說在江湖上流傳廣泛,隻是将近二十年都再無雲機閣的蹤迹,也是漸漸歸于平淡。
不過畢竟是曾經攪地江湖風雨飄搖的大勢力,而那戴着陰陽面具的雲機先生之名,更是有着神奇的魔力,所以每一次有關雲機令的消息一出,還是能夠引起江湖震動。
周斌傑收了手中的扇子,有些感慨道:“如果雲機閣還在的話,那這江湖出了那一寺、一山、一殿、一宮、一城之外,還得再加上一閣吧。”
“四大門派的十年一次的大比又快到了,這次雲機令出世的消息傳出,各派肯定會有動作。”白墨樓嘴角微微上翹,微諷道:“不過四大門派這五十年來也算夠慘的,算算時間,這一代四大門派的弟子魁首也該入江湖曆練了,不知會有什麽樣的奇人出世呢。”
周斌傑看着白墨樓有些好奇的問道:“四大門派這麽厲害,還有人能夠踩着他們嗎?”
徐明遠聽此,也是看着難得懶散坐着的白墨樓,白墨樓雖沒有習武,不過對于江湖之事了解的确實不少呢。
白墨樓收了玉扇,聲音清冷地說道:“五十年前碰上踏劍入長安的李太白,十年的江湖風光被一襲白衣盡占,各派弟子魁首在他面前就是個笑話。”
“四十年前碰上個鬼刀左丘雲中,立刀雲中城,一刀斬了武當真人一臂,兩刀斷了太華劍使命劍,玉虛玄女避而不入雲中,二塔寺比丘獨坐城頭誦經半載。”
“三十年前碰上個在小道觀潛修三十載的仙鶴觀觀主黃潤出世,拎着把桃木劍,彷如那黃龍出世,在二塔比丘頭上刻了個大烏龜,扒光了武當真人的道袍,奪了太華劍使的命劍,最後更是虜了那代玉虛玄女鄧婷婷回觀當師太,可謂是讓四大門派顔面盡失。“
“二十年前,雲機閣橫空出世,三大門派弟子魁首一夜盡滅。一紙雲機亂江湖,天下誰人不識君,雲機先生之名可謂一時無兩。”
“十年前,黑衣少年劉少群,身負一塊一尺寬,五尺長,重逾百斤的墨黑石闆出嶺南雷州,一路北上,連敗數十成名已久的江湖名宿。爾後于五台山上盡敗四大門派論劍弟子,名動江湖,算是硬生生踩着四大門派的臉成名。”
“十年之期将近,也不知這次會不會再出個生猛人物,踩着四大門派成名。”
“這些個人物可真是生猛啊!”周斌傑感歎道:“原來這江湖這般有趣,早知道我也練武了,江湖可比這書院練字上課有趣多了。”
徐明遠笑着搖了搖頭道:“這江湖猛人終究是少數,能夠踩着四大門派成名的,這五十年下來也不過寥寥數位而已,多數的江湖人一樣得憂心一日三餐,得找客棧打尖住店。女俠也不是生來便白衣飄飄的,出門照樣得梳妝打扮,照樣得背着胭脂水粉。”
說到這裏,徐明遠突然想起了當年在江南道時遇到的堂雪姑娘,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穿着一身飄飄白衣,手持一把精緻長劍,在官道上攔着他們師徒倆的驢車打劫。
不過,她剛努力擡着下巴做出點睥睨之勢,身後背着的包裹卻是突然散了,落了一地的胭脂水粉和兩件髒了的白衣裙。
原本還覺得眼前一亮的師徒倆,直接笑到直不起腰來。而那堂雪姑娘也是一臉窘态,哪裏還有半點女俠風範。
不過後來這堂雪姑娘的臉皮厚度還是讓徐明遠有些汗顔的,以讓她出醜的理由,跟着他們師徒倆混吃混喝了一個月,直到後來他們要離開江南道才是與他們分别。
那堂雪姑娘歡脫的性格和他倒是合得來,臨分别了還拍着剛剛開始發育的小胸脯保證,等她在江湖上混出大名氣了,一定把這些日子蹭的飯錢十倍還他。
從那以後,徐明遠才是明白了,所謂女俠,其實也挺不容易的。
“遠哥,你就不能讓我多點念想嘛。”周斌傑埋怨道。
“就你這憊懶性子,就是打娘胎裏開始練,這輩子也入不了三品。”白墨樓冷聲道,絲毫不留情面。
“白墨樓,你……”
徐明遠笑着轉過頭,不去理會二人的争論,閉着眼睛,享受着這夏日還算清爽的上午。
三人在亭中呆到中午散學的鍾聲響起,周斌傑和白墨樓到書院外吃飯,而徐明遠則是去了桐院。
徐明遠燒了幾個拿手的清淡菜,和曾夫子、曾清怡一起吃了,然後刷了碗,提了壺涼茶到梧桐樹底下和曾夫子坐着聊了會。
徐明遠問了夫子關于院試的事情,夫子也确認了這個月底書院便是要舉行院試,徐明遠既然已經進了書院,自然也是可以參加的。
今日的曾清怡倒是沒有和徐明遠耍小脾氣,也不知是不是昨日那顆雪蓮珠的緣故。不過徐明遠也清楚這樣的情況是不會持續太久的,就如徐明遠送時不會太在意一般,對曾清怡來說,一顆雪蓮珠和當年的那個大海螺其實差不多的意義。
這個從來不用爲生計發愁的丫頭,對于銀子的在意和敏感度向來不高,這點徐明遠一直都很清楚。
下午也隻有半個時辰是有教習講課的,其他的時間便都是自行看書。徐明遠拿了張紙,讓白墨樓把需要看的那些書說來,一一記在了紙上,畢竟一個月後便要院試了,他可沒有落榜的打算。
下午散學,徐明遠拒絕了周斌傑去酒樓喝酒的邀請,抱着一些從書院藏書樓借的書,乘着白墨樓的馬車到了西城門,徑直回了道觀。
飲酒雖不錯,不過喝多了就不想看書了。徐明遠把路上五文通寶灌滿黃酒的酒葫蘆遞給師父,雖然比起前些天的酒要差了不少,不過他倒是一樣喝的有滋有味的。
不挑酒,這也是清玄爲數不多值得稱道的地方了,不然沒錢的時候,徐明遠真沒地方去給他找酒喝了。
随便炒了兩個菜,師徒倆把矮幾和小凳子搬到道觀前的石坪上吃,太陽已經下了山,就着天上明月,還有涼爽的清風,倒是吃的有滋有味。
徐明遠給師父說了雲機令出世的消息,清玄愣了愣,又是笑着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徐明遠知道清玄一般是不給他講什麽江湖事的,所以也就沒有多問。
今日白墨樓講的那些江湖事,有一些他也早有耳聞,不過沒想到這數十年下來,江湖上竟是出了這麽些個生猛人物。
而在白墨樓的口中,五十年前踏劍而行的李太白,應該是在江湖上最負盛名的了。一個能夠壓得整個江湖都不得不低頭的人,一個能視人間如無物的人,一個讓當年四大門派最出色的弟子隻能當笑話的人。
徐明遠學了他的一劍問天,隻是還沒能真正學會,看來接下去還是應該要更加努力的去練了。
至于那什麽雲機令,什麽四大門派的弟子,這些東西對于現在的徐明遠來說,還是有些遙遠的。
且不論那四大門派的弟子魁首會是哪般厲害角色,便是那日名聲不顯的川南六怪也不是現在的他能夠對付的。
不管雲機令的傳聞是真是假,都不是他能染指的,縱使真的僥幸落在了他的手裏,以他的實力,恐怕也是護不住。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個道理徐明遠向來清楚。
江湖尚遠,仍需努力!
吃了晚飯,沿着石坪走了幾圈,背誦完了今日看的那本禮記,便是進書房看書去了。
……
接下去的日子,徐明遠便是在書院和道觀兩邊來回,每日看書,練劍,劍法倒也小有精進。大多數書徐明遠之前便有看過,而且憑借着不錯的記憶力,隻是重新翻閱幾遍,便是差不多都記住了。
每次書院的休息日,徐明遠都會去東城,幫人寫家書和念信。有了上次的經曆,徐明遠也沒敢再把曾清怡帶去,不過也還記得給她帶了串糖葫蘆,算是還了上次吃了她的那顆糖葫蘆。
郭采玲那個小姑娘依舊可愛,見曾清怡沒來,比上次還要高興。不過可能是因爲上次她娘打擊了她,這次倒是沒有再提要嫁給徐明遠的話,隻是那雙明亮的大眼睛中偶偶流露出的苦惱和幽怨之色,讓徐明遠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什麽壞事一般。
過了二十幾日,李婆婆的兒子張全順也是被護送回來了家,雖然斷了一手一腿,不過總歸是活了下來。
朝廷對于傷殘将士的撫恤曆來不薄,對張全順張榜嘉獎之後,免其賦役,且每月可領取百餘文通寶,足夠其生存下去了。
李婆婆臉上也是重新有了笑容,身子骨甚至比之前還要硬朗了許多。徐明遠還記得有次去看她,李婆婆在門口拉着他的手,笑着說道:“婆婆這輩子見了許多事,接觸過許多人,本來覺着這活了這麽長一輩子了,能見着你順子哥娶妻生子,看上孫子一眼,也就該下去找老頭子了。不過現在你順子哥這般模樣了,我也得多活兩年先,否則這孩子也活不下去啊。”
不過說到最後,還是繞到了徐明遠和曾清怡身上,看來李婆婆對于他們倆真的是樂見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