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笨明遠,連玲玲這麽小的姑娘你都不放過,你真是禽獸不如啊。”曾清怡坐回竹箱,一臉鄙夷的看着徐明遠。
徐明遠微微仰頭,故作煩惱地說道:“這魅力太大也不能怪我啊,試問蜀州城裏,下至三歲小姑娘,上到七十歲老婆婆,誰不喜歡我呢?”
曾清怡翻了個白眼,低頭看書,不再給徐明遠吹噓的機會,做口舌之辯,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敵不過徐明遠。
徐明遠見此,也樂得清閑,看着攤在桌上的書,還給自己倒了一杯薄荷涼茶慢慢喝着。
過了一會,一個穿着灰衣,滿頭銀發的老婆婆從旁邊的小巷之中拄着拐杖顫顫巍巍的走了出來。
徐明遠聽見拐杖杵地的聲響,擡頭一看,連忙起身快步走過去扶着老婆婆,邊走邊笑着問道:“李婆婆,近來身體可還好啊?”
那李婆婆滿頭銀發,一臉皺紋,已經是過了六十耳順之年,握着拐杖的手微微顫抖,笑着點點頭道:“好,身體好着呢,不過順子前些天寄了封信回來,我尋摸着找你看看,不過你這幾天都沒來。今天說出來走走,順道看看你有沒有來,沒想到你還真在了。”
徐明遠扶着李婆婆在那石凳坐下,然後用另一個茶杯倒了一杯涼茶給她,笑着說道:“順子哥來信了啊,那保準是升官了給您報喜來了呢。”
李婆婆接過茶杯,放在桌子上,看着已經站起身來,微笑着站在徐明遠身旁的曾清怡,笑着說道:“清怡姑娘今天也來了呀,可是有些時間沒見你了,明遠,你也不經常帶她來看看大家。對了,你倆都不小了,準備什麽時候把婚事給辦了啊?”
曾清怡本來還想微笑着打個招呼,聽到李婆婆的話,也是俏臉一紅,有些窘迫的說道:“李婆婆您說笑了,我和他沒什麽的。”
“女娃子就是臉皮薄,當年婆婆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可是拉着那老東西的耳朵拜堂成親的。可惜啊,老頭子走得早,要不是想看着順子成家立業,早下去陪他了。”李婆婆笑着說道,說道後邊,也是臉色有些黯然。
曾清怡聽此,也是眼簾微垂,沒敢繼續解釋。
李婆婆見曾清怡不說話,又是看着徐明遠數落道:“明遠啊,你說清怡這麽俊俏,又善良,家世還好的媳婦還上哪找去。這些年大夥都看在眼裏,清怡心眼可好着呢,不抓緊的話,到時候給别人搶去了,上哪哭去。女娃子臉皮薄,你一個大男人不開口,難不成還讓人家女娃子上米倉山提親去啊。”
徐明遠臉色一黑,今天怎麽誰都拿他倆說事啊,看來帶曾清怡到東城,還真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李婆婆年輕的時候是蜀州城裏鼎鼎有名的繡娘,據說曾被選入成都織造府,那可是專爲皇室織造蜀繡衣裳的,可見其蜀繡手藝之高。不過近些年來眼睛有些昏花,手也握不住針線了,才是回到蜀州城,住回了東城。
李婆婆有個兒子,也是老來得子,兩年前瞞着她從了軍,現在應該在南诏邊境上戍守着。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寫一封信回來報平安,徐明遠這幾年爲李婆婆念了不少信,回了不少信,李婆婆也把他當孫子般看待。
徐明遠怕李婆婆繼續念叨這事,又不想拂了老人的好心,便是頂着曾清怡能殺人的眼神,笑着說道:“李婆婆,這事我回去就和我師父商量,您不是說順哥來信了嗎,拿來我幫您看看吧。”
“你看我這記性,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李婆婆輕輕一杵拐杖,笑着說道,手伸進懷裏摸出了一張折疊好的紙遞給了徐明遠。
徐明遠笑着接過那張紙,翻看一看,隻是一眼,面色已是微變。
這哪是什麽升官報喜的信紙,這分明就是一封報憂信。信應該是從西南邊城發出來的,上面寫着半個月前,張全順在護衛步頭路的修建時,被南诏白蠻一部襲擊,身中身中五刀,雖幸而未死,卻是斷了一腿一臂。
曾清怡見徐明遠面色有些不對,也是探過頭來瞄了一眼,也是面色微變,看着徐明遠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該說什麽好。
李婆婆不識字,但心卻是透亮地,見徐明遠和曾清怡的表情不對,也是面色一變,猛地站起身來,嘴唇微微顫抖的抓着徐明遠的手說道:“難道是順子出了事?南邊戰事又起了嗎?順子是不是死了啊?”
徐明遠握着李婆婆的手,定了定心,看着李婆婆說道:“婆婆你放心,順哥沒死,就是受了些傷,可能以後幹活不太方便了,信上說再過些日子,等傷養好了些,他就會回來了。”
李婆婆聽此,才是松了口氣,有些木然的坐下,眼淚已是從眼眶中流出,兩眼有些失神地說道:“要回來了,看來是斷腿斷腳的了。”
不過隻是一會,眼中的神采又是回來了,有些梗咽着自語道:“沒死就好,沒死就好,就是缺手缺腳回來,也不會死了,要是還在南邊,說不定哪天就沒了……”
徐明遠微微松了口氣,他最怕李婆婆不能接受這件事,如果出了點什麽事,那他可就沒辦法了。好在李婆婆是見過風浪的人,雖然有些哀傷,卻也還算看得開。
想到昨日辯論的内容,徐明遠心中也是升起了一股怒火。南诏和大宛不過是小小的一次碰撞,便有多少無辜百姓爲之妻離子散,如果說李婆婆兒子殘廢他還能接受,那些失去家中頂梁柱的家庭,又該如何自處。
大宛與南诏開戰,要是真如他師父所說,要用五萬将士的性命去填,恐怕蜀地要家家缟素,遍地哀嚎。那可都是劍南道的铮铮好兒郎,那可是下有兒女待哺,上有父母待養的頂梁柱。
這一刻徐明遠才真正體會到自己的弱小,他有口能言,卻無處振臂可揮。他知百姓之疾苦,知攻南诏之難,卻無法改變滅南诏的大勢。
縱然昨日辯論他得了第一,但他所言是否能被國子監挑,上達天聽,這還是未知數。
難怪是師父常言最狠不過讀書人,高居上位,以天下爲棋,衆生爲子,又豈會在乎小小棋子的生死。
徐明遠的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如若哪天站在那太明宮上,要是見到那些口口聲聲以天下爲己任,卻不将天下人當人看的高官,自己是該與他們爲伍,還是該站在他們的對面。
不失本心,這是徐明遠給自己的答案。
徐明遠又勸慰了李婆婆幾句,幫她回了一封信給張全順,讓他放寬心養傷,傷好了再回家。
接着徐明遠扶着顫顫巍巍的李婆婆起身,一直把她送回了家,然後拜托她鄰居的幾戶人家,讓他們多照顧照顧李婆婆。
回到老魁樹下,徐明遠和曾清怡情緒都有些低落。兩人沉默了一會,坐在竹箱上的曾清怡仰着頭看着天,輕聲說道:“笨明遠,你說李婆婆能撐住嗎?”
“李婆婆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肯定能撐住的,希望順哥能夠快點好起來吧,大宛對傷殘将士的撫恤還是很完備的,就算幹不了重活也能活得下去。”徐明遠點了點頭,輕聲應道。
“恩,希望是這樣吧。”曾清怡微微颌首,扭頭看着徐明遠認真地說道:“我突然覺得你昨天說的話很有道理,南诏和大宛和平了數十年,少有争端,也威懾着吐蕃不敢輕犯,若是南诏大宛反目,恐蜀地再無甯日。”
徐明遠沖着曾清怡會心一笑,能夠在辯論之上勝過白墨樓,曾清怡的見識自然不會淺薄,她能認同徐明遠的看法,也是讓徐明遠有些欣慰。
“不過。”曾清怡眼睛一瞪,看着徐明遠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剛剛和李婆婆說回去就和你師父商量,是商量什麽事啊。”
徐明遠面色一變,剛好見到一個老頭走過來,連忙起身笑着說道:“喲,李老爺子你來了呀,峰哥又來信了吧,拿來我給你念念吧。”
曾清怡見此,沖着那老頭甜甜的笑了笑,又是沖着徐明遠的背影翻了個白眼,繼續低頭看書。
在徐明遠給七八個人看了家書,又回了家書,還給一個剛剛出生的小孩子取了個姓名之後,太陽也是升到了頭頂,早上隻吃了一個雞腿的徐明遠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而徐明遠坐着的石凳旁也是放滿了各式的蔬菜瓜果,還有大半袋米,是那個讓他取名的大叔非要給他的,說是自己在城外種的,去年天公作美,收成還不錯。
徐明遠左右看了看,見暫時沒人來了,便是用硯台将桌上的紙壓住,将筆墨也擺好,提了幾樣時令的蔬果,沖着坐在竹箱上,快要睡着的曾清怡笑道:“走吧,帶你蹭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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