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遠的目光在那幾名書生間掃過,沒想到王子琪也正在其中。而出聲的正是其中一個體格矮小,容貌醜陋的書生,正呵斥着一名酒樓小厮。
那小厮面露難色,唯唯諾諾說道:“李爺,這天霄閣已經被人訂了,齊雲閣還給您留着呢,您看……”
“看個屁,這醉霄樓還有人敢跟小爺我搶房間的?你說,那天霄閣是誰訂的?他要是不肯讓給我,我就打到他點頭爲止。”那醜陋書生面露怒容,一把抓過那小厮的衣領,惡狠狠地說道。
醜陋書生比起那小厮還要矮半個頭,拉着小厮的衣領,就像一個拉着大人衣領的小孩,顯得有些可笑。隻是知道他的身份,還有身後那幾位壯碩大漢,沒有人敢出聲笑話。
幾名醉霄樓的小厮站在一旁,卻是沒有一人敢上前來,看着那被衣領勒着的小厮,面有戚戚之色。而一位掌櫃打扮的中年人剛從後面走出來,不過往徐明遠他們這邊看了一眼後,也是站住,沒有馬上走上前來。
“天霄閣是我定的。”就在這時,白墨樓向前走了一步,冷聲說道。停好馬車的黑衣馬夫,此時也站到了他的身後,目光掃過那幾名壯碩大漢,頗有肅殺之意。
一樓大廳除了那那幾位書生和大漢之外,還擺着十幾張方桌,現在正是用餐的時間,以醉霄樓在蜀州城的火爆程度,此時已經差不多坐滿了人。
這種爲了一個包廂,相互謾罵,甚至大打出手的事,在醉霄樓也算不上什麽稀罕事。更何況是天霄閣這種能俯瞰賞盡北新湖美景的包廂,這可是醉霄樓最好的包廂。
所以在座有不少算得上蜀州城裏小有權勢的人物,也是将這當做飯間的一場好戲。
醉霄樓能成爲整個蜀州城最好的酒樓,背後自然有大人物的影子,所以從來沒人敢在這裏鬧事。過去已經有不少人用極大的代價證明了這一點,所以便是那些世家子弟在這醉霄樓也不敢放肆,就算是大打出手也不敢砸了酒樓的東西。
衆人都在猜測訂天霄閣的是誰,據說訂天霄閣的人都已經排到三個月以後了,沒有身份和地位根本連訂的機會都沒有。
那醜陋書生的身份,場間有不少人都知道,那些醉霄樓的小厮更是清楚。雖然醉霄樓從不怕人惹事,這人卻也不是他們這些小厮能夠惹的。
所以當白墨樓說這天霄閣是他訂的之後,場間的目光皆是落在了他的身上,打量着剛進入酒樓的徐明遠一行。
那個醜陋也是松開那小厮的衣領,轉過身來看向徐明遠等三人,目光停在了白墨樓的身上,眼睛微眯,臉色有些陰沉地說道:“白墨樓,原來是你們。”
那幾位書院學生也是看向了徐明遠三人,認出三人之後,面色皆是一變。而那王子琪也是看向三人,目光定在徐明遠的身上,嘴角有着陰毒的冷笑。
而那幾名壯碩的大漢,被黑衣車夫目光一掃,皆是面色一變,下意識地向前踏出幾步,站到了那幾位書生的身側,一臉提防地看着白墨樓身側的黑衣車夫。
“這矮個子是成都府副都護之子李立新,同樣在蜀州書院,不過是和我差不多的半吊子。左邊那個拿着玉扇的是蜀州別駕的兒子謝宏,右邊鼻孔翹天的是錢慶福,家裏是城西開錢莊的,王子琪就不用多說了吧。這幾個蛇鼠一窩,堪稱書院一霸。”周斌傑在徐明遠耳邊輕聲的将那幾名書生一一給徐明遠介紹了一遍。
徐明遠微微點頭,目光在那李立新的手上停留了一會,看他手掌上有不少老繭,應該是習武多年的人。
而那幾名壯碩大漢,除了李立新身旁那位穿着黑色勁裝,雙手交疊抱着一把長刀的刀疤青年之外,其餘幾人在徐明遠看來都不足爲慮。
在那李立新叫出白墨樓的名字後,也是有不少人認出白墨樓來,一時間也是輕聲談論着。白家在蜀州城稱得上一等一的将門世家,在劍南道比起李家也不遑多讓,這兩位世家子弟的碰撞,絕對不是尋常能夠見到的。
世家子弟,一般來說教養都不差,少有整日尋釁之人。不過李立新卻是個例外,仗着身份,還有練了幾年的三腳貓功夫,平日裏沒少做仗勢欺人之舉。而白墨樓待人雖冷淡,不過平日從未欺淩百姓,名聲比起李立新不知好了多少。
“李立新,你說你要把我打到服爲止?”白墨樓看着李立新,嘴角牽起一抹冷笑,聲音愈發寒冷。
李立新冷然一笑,看着白墨樓有些戲谑地搖頭說道:“你是白墨樓,我哪敢呢。當年白家老爺子敢把都護公子當着趙都督的面抽了三鞭,隻是因爲他打了你白公子一巴掌,從此劍南道的公子哥還有誰敢和你動手的。不過……”
李立新頓了頓,轉而看着徐明遠冷然道:“白墨樓,雖然我不敢打你,但我今天對這小子很感興趣,我最讨厭的就是伶牙俐齒的賤民了,不如讓我揍他一頓出出氣,天霄閣就是你的,今天的事也算了。”
李立新這般看輕徐明遠,不過以他的身份,确實可以不将徐明遠這種沒有什麽身份背景的窮酸道士放在眼裏。
徐明遠沒想到自己又受無妄之災,看樣子李立新不敢對白墨樓動手,便要踩着自己找回點場子,也順便爲那王子琪出頭。
周斌傑面色一變,便是想要出聲駁斥,白墨樓已是冷笑道:“怎麽,王子琪敗他手裏,你覺得掉了面子?胸無點墨,便以拳腳爲大,那你爹還送你來書院做什麽呢?就你那三腳貓功夫,恐怕連北城門那雜耍的都比不上吧,要是上台,人家還嫌醜呢。”
白墨樓的聲音不小,所以有不少人都聽到了,場間哄然一笑。周斌傑也是咧嘴笑着,第一次覺得白墨樓的話聽着這般舒暢。
徐明遠微微一笑,白墨樓的話依舊犀利難擋,罵人隻揭短,實在太毒。
王子琪等人面色一變,李立新更是怒極反笑,指着那白墨樓身側的黑衣車夫冷笑道:“白墨樓,你别以爲有衛佟在我就真拿你沒辦法,沈飛一樣是三品高手,把我逼急了就算揍了你又怎樣,難不成白老将軍還能劈了我不成?今日我就是要揍那小子,你如果一定要攔着,就别怪我不客氣了。”
徐明遠聽此,又是看了那抱着黑色長刀的青年兩眼,看來這沈飛和衛佟都是三品實力。徐明遠隻知自己未到三品,卻不知三品到底是什麽實力,沒想到現在這裏就站着兩位三品實力的人。那青年也剛好向他看來,一臉不屑。
場間的氣氛因爲李立新的話瞬間變冷,大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之勢。
那些坐在一旁吃飯的人也不禁安靜下來,目光在徐明遠身上流轉,猜測着這個衣着寒酸的書生,爲何會和白墨樓交好,又怎麽會惹上了李立新這個纨绔。
李立新的纨绔在劍南道算是出了名的,雖然李家的影響更多在成都府,不過蜀州和成都府極近,所以李立新在蜀州橫行,也沒有幾人敢拂逆他。
李立新放出這話,已經算是撕破了臉皮,若是白墨樓還是要護着徐明遠,今天與李立新便不可能善了。若是白墨樓服軟,那從今以後白墨樓在劍南道的世家子中再無地位可言。
白墨樓自然不會服軟,啪地一收玉扇,便是要開口說話。而那黑衣車夫衛佟也是踏出半步,将白墨樓護在身後,隻等白墨樓出聲。
“你想和我打一架?”就在衆人等着白墨樓說話,徹底撕破臉皮,然後上演一場難得一見的三品高手大戰時,徐明遠向前走了兩步,看着李立新笑着問道。
就像問一個尋常朋友“你吃了嗎?”那麽自然,徐明遠幹淨俊逸的臉上挂着和煦的笑,說出的話卻是讓衆人差點驚掉了下巴。
看着李立新微微一愣的表情,徐明遠又伸出了自己的拳頭,有些苦惱地搖了搖頭道:“可我就隻會一拳啊。”
李立新微微一愣後,也是回過神來,看着徐明遠的就像看着一個死人一般,陰笑着說道:“我以爲以你對南诏卑躬屈膝的性格,現在該求着白墨樓替你出頭呢,沒想到你還有點骨氣。”
大廳頓時一片嘩然,都是對着徐明遠指指點點之聲。
一個富商打扮的中年人搖頭嗤笑道:“這小子書讀多了,把腦子讀壞了吧,現在竟然還敢跟李公子這樣講話。”
“就是,不知進退,今天恐怕是不能站着出門了。”同桌的一個中年儒士接口道。
“這不是小徐嗎,唉,他怎麽招惹上李立新這個纨绔了。”也有人認出徐明遠,歎息着說道。
而那王子琪和謝宏等人皆是冷眼看着徐明遠,王子琪嘴角的笑意更濃了幾分,看來心中對于徐明遠的恨意确實不淺。
徐明遠手放在身後搖了搖,示意白墨樓和周斌傑稍安勿躁,看着李立新笑着說道:“骨氣這種東西,多少還是要有點的,不然都站不直這身子。”
“骨氣這種東西,向來最不值錢。”李立新搖了搖頭,一握拳頭,冷聲喝道:“你會一拳,我也有一拳,就看我如何将你那點窮酸的骨氣和骨頭一齊打碎吧。”
李立新話音落下,已是揮拳向着徐明遠砸來,來勢極快,确實是有幾年火候了。
白墨樓微微擡手示意衛佟不必出手,冷眼看着。而那沈飛也依舊抱着長刀,沒有絲毫動手的想法,在他看來,徐明遠不過是個窮酸書生,要是他出手,反而會惹得李立新不快。
整個大廳中的客人都屏氣凝神,就等着李立新一拳将徐明遠砸落在地,跪地求饒的場面。
李立新一拳砸向徐明遠的鼻子,以這一拳的力量,恐怕連鼻子都能砸碎。
不過就在拳頭臨近徐明遠鼻子的瞬間,徐明遠的身體卻是向着左邊側了半個身位,李立新的拳頭便是擦着徐明遠的鼻子過去了,連一根鼻毛都沒有碰到。
就在這時,徐明遠也是提手揮出了一拳,直接砸在了李立新的臉上。
李立新哀嚎一聲倒飛出去,撲通一聲落地。
滿座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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