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陳四見孫相公如此的擡舉自己,愈發得用功起來,日夜不辍的研習這圖譜裏花的各樣瓷器。其餘人見拉坯手藝好竟然還可以受賞,也都比拼着練習起來。
之前那個尊風幹了,成了固化的瓷胎,孫朗就拿起一個竹簽兒來,在胎面上反複刻畫,雕飾出精美的花紋來。瓷器表面有了紋路才能稱作精美的藝術品,否則的話則與秦漢那些普通的陶罐陶碗沒什麽區别。
這項手藝雖然需要巧勁兒,但卻是孫朗最最擅長的一項工作,他以前常在鐵器上鑄制花紋,此事在這細如糯米的胎體表面雕刻,則更是得心應手。
孫朗雕畫的是一副“張良拾履”,講的是漢初三傑之一的張良張子房爲老翁拾草鞋,後來被老翁贈送了《太公兵法》的故事。花紋上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人物形貌,動作儀表全都刻畫的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陳四那邊帶領着幾個人不停的拉出坯型,晾曬風幹後的胎體也就源源不斷的送了過來,像是個流水線般供應不絕。孫朗一展所長,把各式各樣的花紋都雕刻到了胎面上。有的是“太公釣魚”,有的是“伍員渡關”,有的是“二老賞月”,有的是“五子登科”。不光是典故,也有純粹寫景的,例如“梅蘭竹菊”、“高山流水”、“洛神绫波”、“百鳥朝鳳”等等,總之是各式各樣的後世中帶着美好寓意的花紋,他都雕刻了上去,種類繁多,不勝枚舉。
沒日沒夜的忙活,日子也過得飛快,匆匆一個多月過去,孫朗的瓷器生産線上已經囤〗℃〗℃〗℃〗℃,積了大批的刻花胎體。期間董襲又往返了三四次,每一次都帶回蔡文姬的書信,孫朗也是樂此不疲的從百忙之中抽出空來回信。
而曹阿嬌則常來探視自己的夫君,親自爲他端茶倒水,擦汗捶肩。隻要夜裏合她心意,不論孫朗白天忙什麽,她也毫無半的怨言。不僅如此,反而是鼎力支持,哪個家丁敢不聽孫朗号令,就賞賜一頓暴打,直至鼻青臉腫的發誓再也不敢違抗才罷。
在此期間,孫朗又重新清了一下從朝廷府庫裏托運來的礦石,見雖然花樣繁多,卻唯獨缺少一種钴礦。這钴礦石中富含钴元素,遇到高溫加熱後會形成氧化钴,可以在瓷器的胎體上留下一抹靛青色的花紋,便是那大名鼎鼎的青花瓷了。
爲了得到钴礦,孫朗又專門去了趟朝廷庫府,告訴那武庫令道:“钴礦碾碎之後,如果摻雜入冶煉兵器的鐵漿之中,可以增加兵器的韌性和耐腐蝕性,不禁可以提高強度,而且還可以避免兵器因年深日久而頻頻生鏽,爾等何不奪取采掘一些钴礦來用于兵器冶煉?”
那武庫令雖然半信半疑,但聽孫朗的頭頭是道,俨然是個行家裏手,就命手下一大幫兵卒專門兒去山間采掘钴礦。孫朗詳細描述了钴礦石的外觀和質地,色澤鋼灰,略微帶有白斑,質地堅硬,帶着金屬光澤。兵卒們找了大半個月,找回了許多類似的石頭,卻都不是钴礦,最後沒辦法,隻能派出了一個資深的老礦兵,終于在數百裏之外的大山之中找回了這種礦石。
武庫令接到了上面的吩咐,無論如何也要鼎立援助支持孫朗,不管他要什麽,都要一并供應。既然得到了钴礦,就命朝廷下轄的官坊将其全部碾碎成了細粉,裝在罐子裏,成批成批的送到曹府來。
而武備庫府裏的冶金匠人們把這種钴礦粉末撒入鐵漿之中,冶煉出來的矛戈果然比先前鋒利剛勁了許多,刃尖之上還微微綻放着青藍色的芒,一看就叫人爲之膽寒。不僅如此,這矛戈露天的放置十餘日,無論是風吹雨打,還是水露滴蝕,竟然絲毫不見生鏽,不禁啧啧稱奇,一個個的伸出大拇指不住的誇贊,這位孫公子果然是一語中的,自己冶煉兵器大半輩子,卻頭一次知道這等竅門兒。武庫令大喜,一邊拿着這種改良的兵刃去上差那裏邀功請賞,一邊又命屬下之人把各種類别的礦石都碾成細粉,絲毫不帶半分雜質的送至孫朗那裏供他使用。
這樣一來,孫朗再一次不費吹灰之力,又得到了制備青花瓷的必備原料。不僅如此,還省去了一項把礦石敲碎研磨成粉的巨大工作量。
在钴礦粉中摻水,将其攪拌混合成黝黑色的液體,用毛筆蘸取,像描畫兒一般沿着先前刻畫好的棱線均勻塗抹。塗完了钴釉,表面再塗刷上一層清釉,可以增加瓷器的亮度和光澤。這是一項精細活兒,塗釉之時必須保證薄厚均勻,不出現流挂和釉薄等缺陷殘疵。
所有的瓷胎都施完釉了,便到了開火燒窯的日子。
把瓷胎都逐一裝入預先備好的匣裏,挨個兒的搬入土磚壘砌的自制窯中,再整整齊齊的碼在一起。所謂的匣就是用泥胎做成的容器,目的是防止瓷坯和窯火直接接觸,避免火灰和煙塵的污染。
把窯門用泥砌封住,隻留下一個口用來測看火候,窯的燃料是松柴,不僅耐燒,而且可以最的避免火煙。燃松柴,烈火頓時升騰而起,通過窯口的洞,可以看到裏面全部成爲了一片紅色的火海。
燒窯火候的把控極爲重要,一般要控制在一千多度的高溫。孫朗每隔半個時辰就用一個長鐵棍伸入窯中,通過固定時間内鐵棍燒紅的程度來探測溫度。這對他來也是家常便飯般的手藝,一個鐵匠如果連爐溫都控制不好,是根本無法鍛煉出寶劍來的。
如果爐溫低了就命人扇風助火,如果高了則要需停止加柴。十餘個家丁守候在窯的另一端,手裏抱着柴火随時待命。另一頭則有五六個家丁拉着一個碩大的風箱,爲窯中烈火扇風助勢。
如此持續了近一個晚上,到了淩晨醜時附近,孫朗命所有人停下了加柴和扇風。到了第二天清晨,窯中火勢漸消,最終自然消退成了幾縷青煙,就此熄滅了。孫朗臉上全是自信的笑容,用鐵錘敲開窯口通風,又過了半天,等窯裏面溫度恢複常溫了,煙塵也消散的差不多了,就命人進去把土匣一個個的抱了出來。
剝開土匣的那一刻,所有爲之辛苦勞作了數月的人都是一副疑惑的神色,不知道裏面到底蘊藏着何物。又好像在等待着自己的孩子降生,臉上寫滿了希翼和期許。
土匣上的泥土已被大火燒成了黑色,用鐵錘輕輕一敲,就層層的剝落開來。仿佛是蠶蛹破繭,化成了美麗的蝴蝶,裏面果然是一件件白如凝脂,光亮如玉的瓷器!
而且,這些晶瑩欲滴的瓷器上還畫滿了各式各樣的淡青色圖案與花紋,看上去是如此的淡雅與凝重,溫潤而端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