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何不把母子倆丢棄,自己遊回船邊?
孫朗做不出來。
那嬰兒稚嫩無邪的臉龐浮現在眼前,眉目之間先出一股陽剛氣息,原來是個男嬰。而那婦人年紀約在三十上下,面容蒼白無色,卻掩蓋不住其成熟的風韻。
這可是兩個鮮活的生命啊,我孫朗如何能夠袖手不理?即便是自己死了,又何足惜?
雷聲、雨聲、風聲、波濤聲,以及船上人們的呼喊聲,都交織在一起鑽入孫朗的耳窩。一個浪頭狠狠拍下,孫朗雙眼一黑,頓時又被卷入了江底。
江底暗流湧動,目不視物,孫朗隻能緊緊抱住那婦人,像是一片樹葉般随波逐流,任憑其将自己不知道卷到何處。
寒冷的江水灌入口中、耳中、鼻中,使孫朗酸澀寒冷不已。
唔……看來我果真要死了啊……
眼看他就要閉目待死,雙手無意間竟摸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心裏不暇思索,就使勁兒的一把抓住。
溺水之人抓到救命的稻草,無論如何也不會再松開手。孫朗用出畢生的力氣使勁兒往上一拉。
“呼……”
孫朗的頭竟然浮出了水面來。
“啊唔!”孫朗重見天日,就連忙大大的深吸一口氣。
窒息之人突然呼吸到新鮮空氣,就仿佛是在茫茫那沙漠裏漫行了七天七夜,突然發現了一汪灌滿清泉的綠洲一般,盡透着暢快淋漓。
孫朗頓時精神爲之一振,連睜眼一看,原來是那個倒扣過來的畫舫小船,正好飄飄搖搖的來到了自己身旁。而自己在江水中胡亂摸索,竟然恰好摸到了船底。
孫朗大喜,一邊感慨自己福大命大,一邊狠命的用手扒住小船,再吃力的把那少婦懷中嬰兒給推到了船底上,以防他溺水過多而亡。而他的另外一隻胳膊隻能牢牢的摟住那個少婦,以防她被江濤沖走。
然而,自己的确是福大命大,也有句話說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但是孫朗遠遠的望着那艘高高的樓船,被江水沖流的越來越遠,自己則是無比的焦急。
大船上的人們仍然在傻不愣登的團團轉圈兒,絲毫想不出救援的辦法。難道自己就這樣随波逐流,任憑激流的江水把自己沖走?
突然,他靈機一動,朝着船上大叫:“用繩子系在腰上,遊過來救我!”
他這麽一喊,船上的人頓時開了竅兒。的确,衆人之所以不敢跳下水,無非是怕有去無回,而如果在腰上系一根繩子,另一端綁在船上,不久可以萬無一失了嗎?
大船上就屬賀齊水性最好,聽了這話身先士卒,拆下了兩根兒系在桅杆上的麻繩,一根兒系在腰上,一根兒拿在手中,而另一端則被四五十個壯漢牢牢的攥在手裏。
賀齊躍入江水,果然是十分擅長遊泳,雖然風大雨大浪頭大,但是他幾經周折,也終于來到了畫舫小船之畔。期間差點數次被江水沖走,又硬生生的被大船上的壯漢們拉了上來。
賀齊把另外一條麻繩緊緊的系在了孫朗的腰上,朝着大船上做了一個手勢。那四五十個大漢一起喊出響亮的号子,呼黑呼黑的仿佛是拔河一般,過不一會兒,竟然真的把孫朗和賀齊都拽回了大船。
竟然得救了!
看來這一世,要妥妥的比以前的七七四十九世活的長久呢!
孫朗大喜之餘仍不忘救人,把那嬰兒的腦袋舉出水面,盡量避免他再過多溺水。經過了半響的努力,船上的人在賀齊的配合之下,終于把落水的幾人都費力的營救到了甲闆之上。
老天爺仿佛是在捉弄人,孫朗剛剛被一群人攙扶住,那漫天的大雨竟然瞬息間乍然而止,席卷的疾風也慢慢變弱變微,江水的波濤越來越小,最終也緩緩的消弭平靜了……
撥雲見日,天生的烏雲抵不住陽光的穿刺,隻能乖乖的讓來了一條細縫兒,使一道刺眼的光輝盡情的灑向了人間。
紅香和綠萼一邊幫孫朗換擦拭身上的江水,一邊幫他拍打後背,還一邊哭着抱怨道:“公子,你怎能如此輕賤自己?你……你若是有點三長兩短,我倆……我倆也不活了……”
張纮此時也趕來了甲闆上,皺眉道:“公子如此尊貴之體,怎能爲一個平民婦人而冒此大險?幸虧賀将軍水性了得,不然的話……哎!叫我如何向主公複命?”
孫朗一邊吐着腹中的江水,一邊指着地上昏死的那婦人和嬰兒道:“先……先莫要理論這些,速……速速救人要緊,速速救救這對兒母子……”
一群兵士便圍攏上來,指手畫腳的出謀獻策,但他們都是五大三粗的莽漢,對待這個嬌柔的婦人和孩童,說什麽也想不出辦法來。
張纮突然眉毛一挑道:“把腳提起來,頭上腳下的往外涳水!”
一個兵士聽了這話,依言走上前來,用大手抓起了那男嬰的兩個小腳丫,把他倒提了起來不住的上下涳甩。那嬰兒生的十分壯碩,也被他的母親舉在頭頂,因此溺水不多,此時被這樣倒着提拎了半天,嘴裏嘩啦啦的溜淌出了許多水來。過不一會兒,哇嗚一聲洪亮的哭聲響起,竟然真的活轉了過來!
嗚……所有人見這男嬰安然無恙,臉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嘴裏也一起呼出一口長氣。紅香和綠萼一起笑着接過了那男嬰,抱在懷裏不住的哄逗。幾個高大的兵士見這個辦法奏效,就一起湊上來,又一起抓住了那婦人的腳踝,也是依樣畫葫蘆的頭上腳下的往下涳甩。
但這婦人畢竟溺水太深,此時早已是堪堪危命,嘴角隻淌出了幾絲涓涓細流,就再也沒動靜了。
幾個兵士無奈,隻能悻悻的把那少婦又放在了甲闆上,朝着孫朗道:“哎……回公子的話,這女人已經斷氣兒啦!”
“什麽?怎麽可能?”孫朗不想讓自己的冒死救回來的人就此殒命,因而面容十分的急躁。
張纮也歎了一口氣道:“哎……公子,人死不能複生,這婦人的确是已經死了。天可憐見她的孩子安然無恙,我們就把這孩子收留在軍中撫養長大,也算是把好事做到底了……”
孫朗又急又躁,說什麽也不信這婦人已死,他見她小腹微微隆起,顯然是肚子裏灌了不知道多少的江水。便顧不得自己淹水之後身體乏力,單膝跪在地上,兩隻手并攏着摁在那婦人的小腹上,一上一下的不停的緩緩按壓。
咕噜噜……咕噜噜……
那婦人的腹中一片水流作響,過不多事,果然噗的一聲吐出了幾口江水。
孫朗見這法子有效,就沿着她的小腹緩緩往上推擠,那婦人腹中更是水流之聲大作。過不多時雙手摁到了那婦人的胸口,摸起來十分的柔軟。
孫朗壓根兒無心去管這些男女之嫌,隻知道救人要緊,便把雙手重疊在一起壓在那婦人胸口,身體重心向前移動,用自身的重量不住的上下震動按壓。
這心髒按壓複蘇之法果然十分奏效,那婦人接二連三的吐出了幾大口江水,煞白的臉上頓時露出了一絲絲痛苦的神色。孫朗大喜,爲了救人便全然不光不顧,命身後的賀齊過來繼續的按壓,自己則俯下身來,一隻手捏住了婦人的臉頰,另外一隻手掰住她的腦袋,伸嘴上去貼在了她那毫無血色的雙唇上,做起了人工呼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