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浦已經等了大半天,見孫朗終于領着兩個小丫鬟來了,忙迎上來道:“哼哼,孫公子好悠閑的性子,一大早去哪裏了?叫本官等了如此之久。”
孫朗知道這王浦已經開始微微瞧不起自己了,就随便伸手摟住兩個丫鬟的肩頭,懶懶的道:“清晨姗姗來遲,自然是因爲本公子昨日春宵帳暖,與丫鬟們逍遙快活了一晚。怎麽?難不成王大人如此不通情趣,連這種事兒也不能通融一二麽?”
王浦啞然一笑,心中更加認定孫朗是個不成器的酒色之徒,是個整日隻知道尋花問柳的纨绔子弟,這才被孫家選中送去做人質。
不過越是這種人,就越是容易被人抓住把柄,越是我有把柄,就越是容易對付。王浦便又哈哈一樂,道:“豈敢豈敢,公子私人之事本官如何敢過問。隻不過到了許都與曹小姐完婚之後,公子可就莫要整日和小丫鬟厮混了,否則的話,曹公可是會不高興的啊,哈哈哈……”
孫朗淡淡一笑,道:“自然自然,到時候要應付曹小姐一人我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更莫說還要與别的丫鬟厮混了,王大人放心。”
王浦聽了這話臉色一沉,隻覺這位孫家的五公子油嘴滑舌,滿腔的污穢不正經,就又尴尬一笑,命馬夫趕起車駕,讓孫朗上了馬車。紅香和綠萼兩個丫鬟老早就收拾好了銀軟和衣物,都細緻的收拾在了一個包裹之内,匆匆的遞給了孫朗,又把盜骊馬的缰繩遞給了一個馬夫,便回身站在了大門口,朝他依依的揮手惜别。
吱呀呀……
銮鈴聲動,車轱壓在地上的青石闆上,發出陣陣幽咽般的響聲。
孫朗就這樣,一個人凄凄涼涼的坐着馬車,離開了曲阿,陪同他的隻有那匹盜骊寶馬,以及他懷裏那隻老鼠炭頭。
既無儀仗、也無送别,這番凄冷的場景,着實讓心中驟然一涼。
孫朗想起了春秋戰國時期那些被派往其他諸侯國做人質的公子,大概也就是這番冷清的待遇吧。
的确,人情稀薄,世态炎涼,昔日的尊榮不過都是過眼雲煙,旁人的吹捧和誇贊其實都是虛與委蛇的逢場作戲,一旦自己仕途不順,就依舊會遭來萬人的冷眼和漠視。
“哎呀,我說五公子,本官看你也是有夠凄慘!要大老遠的趕去許都了,竟然連一個送你的人都沒有,哈哈,哈哈哈……”
前面的馬車裏傳來了王浦的笑聲。面對這種冷嘲熱諷,孫朗隻是淡淡一笑,不去理他。
因爲,自己有剛才那群士兵和百姓的膜拜送别,隻有他們,才是最最真摯和樸素的情感,才是最最實在的對自己的依依惜别。
馬車沿着曲阿城外的小路一道兒向北,行了約莫一個多時辰,便來至一條河流之上。這河水蜿蜒北上,直通長江,在古代交通不便利的情況下,乘船走水路是一種既舒适又便利的交通方式。
按照王浦的意思,他們要順着長江逆流而上,繞到荊襄之地,在由陸路稱馬車北去許都。如此一來,就可以繞過袁術控制的壽春和廬江。那袁術已經稱帝,孫策和曹操都已公開宣布了和其背盟,故而雙方已是勢不兩立,是絕對不能由地方境内大搖大擺的直通而過的。
王浦早已命人在河岸備下了一艘不大不小的舟船,把馬匹和随行物事都搬上船去,引着随從來到船舷旁,吩咐船夫解開錨索,随着河水蕩漾,小船眼看就要飄然而去。
兩岸青山隐隐,湖中碧波滔滔。
王浦掃了一眼孫朗,冷笑道:“嘿嘿!孫公子,你再好好的看一眼江東的風光吧!你如此冷冷清清的離去,照這個架勢,孫家軍顯然是沒有人再歡迎你回來啦!依我之見,你八成要在北國度過餘生,再也無緣踏上江東土地了呢!”
他這話雖然聽來氣人,但鑽入孫朗耳窩中,卻着實讓他心裏一冷。
哎,罷了……罷了!
孫朗暗歎一口長氣,瞥了一眼湖光山色,把長袖狠狠一甩,就轉頭準備鑽入船艙。
“砰!砰!砰!”
怎知正在此時,岸邊竟突然有三通号炮振振響起,孫朗一驚,就又轉身攀在船舷向外張望。
但見河岸的蘆葦蕩裏突然鑽出一彪人馬,都揮舞着孫家軍的紅色軍旗。最前面一人一襲紅衣,娉婷俏立,正是他的姐姐孫尚香。她身後的士兵都拜俯于地,口中高喊:“孫家軍将士恭送五公子!祝五公子一帆風順,安然而歸!”
“咦?姐姐來送我啦!”孫朗心中欣喜不已,忙想船夫道:“速速靠岸,有人來送我啦!”
船夫隻聽王浦的,忙詢問他的意思,那王浦巴不得早點離了此地回去複命,就滿臉露出了不厭其煩的神色。但心想這是在别人的地盤,也不好太過執拗,而岸上的軍馬又如此雄壯,就隻能依言而行,命船夫提起了船槳準備靠岸。
“啪!啪!啪!”
小船剛剛斜斜的朝船岸飄出,河水兩岸的青山上突然傳來幾聲清脆的鞭打聲。
“嗷嗚!嗷嗚!”
緊接着,便又有無數聲震天的虎吼聲直沖霄漢,穿透了層層山林,在天邊不住的回旋蕩漾。
那王浦何時曾聽過如此的老虎一起吼叫?登時被吓的臉色煞白,雙腿發軟,咚的一聲一屁股坐在了甲闆上。
“嚴白虎率領三千山越兄弟恭送五公子北上!若非五公子提攜,我等現在還是打家劫舍的賊寇,大恩大德無以爲報,唯有在江東日思夜盼公子歸來!”
隐隐青山之中,遠遠的傳來了嚴白虎和山越兵們的呼喊之聲。
“啊……是大舅哥也來送我了啊!”孫朗心頭一暖,遠遠的朝着山上揮了揮手,雖然看不見,但也足矣表達離别的心情。
那王浦顫顫巍巍的從甲闆上撐起身子來,自覺十分丢面子,就咧着嘴罵道:“哼!你們孫家真是古怪,送個人都搞出這麽多鬼名堂!”他滿腹沒有好氣,就轉頭朝船夫罵道:“開船開船!速速走了吧!”
船夫點頭哈腰的賠罪,又撐起了船槳,小舟再次緩緩離案,準備遠離而去。
怎知,剛剛飄到了河心,突然見前面黑壓壓的遮雲蔽日,竟不知道從哪裏漂來了一艘既高大,又威猛的樓船!
這大艦高約十餘丈,甲闆上參天般的聳起四五層樓閣,中間豎着一道遮天蔽日的白色大帆,桅頂上插着一面赤紅色的孫家軍旗,兩舷除了一排大槳之外,還有十數座強硬的弩台,而弩台後面,又戍衛着數不清的持矛水兵。這船威風凜凜,大氣磅礴,竟有排山倒海的氣勢。和王浦的這小船一比,俨然是一個龐然大物。
王浦和孫朗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岸邊蘆葦蕩和遠處的青山上,不知何時何地這河面上竟然冒出了如此一艘大船,都被吓了一跳,嘴裏一起倒吸一口深深的涼氣!
“哈哈哈!吾在此地恭候多時矣!王大人乘船北上,坐如此一艘小船豈不是太也丢盡顔面?我特意備下一艘大船,送大人返回許都!”
船頭上突然有一人大聲高叫。王浦和孫朗用手遮着眼往上觀瞧,見那船頭上高高站立一人,正是他的大哥孫策孫伯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