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那嚴如玉小姐聽說自己要被貶做小妾,心中憂傷,正在拿着一支繡帕,抽抽噎噎的擦拭着自己臉蛋兒上的淚珠兒,她見孫朗推門而入,哭的愈發悲切起來。
“哼……嗚嗚嗚……奴家自從嫁于相公以來,處處恪守三從四德,對父輩孝順恭敬,對兄妹們友善親密,憑……憑什麽要把奴家貶做小妾?嗚嗚嗚……”
她一邊梨花帶雨的哭泣,一邊嘴裏輕聲的抱怨。而她抱怨的嗓音又極低,顯然是害怕窗外隔牆有耳,傳到吳夫人那裏,再引來更麻煩的事端。
看到這一幕,孫朗心中既是煩亂,又十分的憐惜,隻能挨着嚴如玉坐下,胳膊摟住她那嬌嫩的肩頭,靜靜的拍打撫慰。
他看着自己這個柔弱無骨、貌美多嬌的妻子,心中更是不爽和不快。
抛開這麽一個如花似玉的老婆不要,反而要跋涉千裏,去娶一個素未謀面的曹仁之女。
曹仁是誰?
他知道這曹仁乃是曹操的一個族弟,雖然武力一般,但十分擅長守衛城池,也可以算的上是三國年間一員生猛的戰将。
哼哼,就曹阿瞞那種家族基因,這曹仁的千金小姐能漂亮到哪裏去?
孫朗越想越是嘔心,又見嚴如玉的淚水似珠簾般往下落,心中即是憐愛,又是悲傷,就伸出手指,幫她擦了擦臉蛋兒上的淚,柔聲細氣的道:“好夫人,好媳婦,不管你是妻還是妾,不管你在我身邊,還是遠在千裏之外,我孫朗都把你當做最心愛的一個女人看待,時時刻刻都記挂着你,想念着你……”
其實在女人的心裏,重要的不是一個虛無缥缈的名分,相比妻妾之名,自己在夫君心目中的地位顯然更加重要。
嚴如玉也是害怕自己被貶成小妾,孫朗往後就不喜愛自己了,所以才抽抽噎噎的傷心哭泣,聽了這話雙眼登時一亮,看着孫朗道:“真的?”
“夫君豈會騙你?”孫朗伸出手來撫了撫她的秀發道。
嚴如玉頓時破涕爲笑,偎在孫朗懷中,伸手捶着他的胸脯道:“有你這句話,奴家就算被萬人輕賤,也會安安心心的等你從許都回來。”
孫朗聽了這話心頭拂過一絲甜意,但這甜意剛剛湧現,卻又被一陣苦澀悲傷之感替代。
還有三天時間,自己就要離開此地,跟随使節王浦前去許都了。
而自己如此一去,還能不能再回來,還能不能這樣懷擁着自己的嬌妻,誰都不知道……
他心中傷痛,便把嚴如玉輕輕了推開了懷中,來至房中的書案旁,拿出毛筆蘸了點墨汁,在一副竹簡上題寫道:
“多情自古傷離别,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美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有何人說?”
這是一首後世柳永的《雨霖鈴》,寫的正是離别時悲切的心情。孫朗寫到最後,眼角不知不覺淌下一滴淚水,落到了竹簡上,把剛寫成的墨迹都濕蘊開來。
嚴如玉靠過來,雖不認識這詞的體裁,卻也隐隐讀出其中的傷心和落寞,心有所感,又和孫朗相擁而泣起來。
“嗚嗚嗚……”
二人正在傷感,突然聽到門外有一個粗聲粗氣的嗓音也悲傷的啼哭。和他倆的低聲悲泣不同,這哭聲如喪考妣,隐隐有嚎啕痛哭的感覺。
大半夜的,是誰哭的如此悲恸萬分?
孫朗納悶兒,就來推門而出。剛打開門,迎面就見門口地上蹲着一人,正在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哇哇大哭。
這人傻不愣登,正是董襲。
孫朗不解,忙問:“大半夜的,阿呆何故在我門前啼哭?”
“嗚嗚嗚……”董襲傷心的道:“阿呆知道公子就要走了,故而心有不舍!”
孫朗心中一暖,也蹲在地上,拍了拍董襲的大頭道:“阿呆勿憂,就算我不在了,你也可以跟着太史将軍在孫家軍中有所發展,他是我的兄弟,就也是你的兄弟,大家都是兄弟,他肯定會罩着你。”
“不行!”董襲擦了一把鼻涕,嚷道:“阿呆平生隻服公子,也隻願跟着公子!阿呆……阿呆有個不情之請!”
孫朗笑道:“你和我如此交情,還說什麽不情之請?有什麽話盡管說來!”
董襲哭道:“我要和公子一起去許都,保護公子!”
孫朗聽了這話一愣,這次倒真是被感動了一把。
自己前去許都,說是奉诏完婚,其實不過是去做曹操的人質。此途千兇萬險,若有絲毫差錯,便會有性命之憂。
而董襲竟然甘願陪着自己同赴虎穴,這份兒忠誠和耿勇,倒也是其心可嘉。
想到這兒,孫朗微微一笑,道:“吾不過是去奉诏完婚,過不了許久就又回來了,何須你的保護?”
董襲更是嚎啕大哭了起來,兩隻腳在地上亂蹬,道:“不行!阿呆……阿呆會想念公子的!嗚嗚嗚……”
孫朗看着董襲的行爲舉動,仿佛是個四五歲的孩童一般,果然是十分呆傻,心中便微微歉疚。
他一時玩笑,讓董襲接受了許劭的司命月旦之評,不料卻被評了一個“日後必定癡傻愈甚”的評語。果然,那司命神技可以左右一個人發展的命勢,現在的董襲真的一日比一日傻,一日比一日呆了……
“阿呆想念公子啊,嗚嗚嗚……阿呆不想讓公子走啊……”董襲仍是哭鬧不止。
聽到這兒,孫朗腦海裏竟突然記起了一件事,他雙眼一亮,拍了拍董襲的頭道:“阿呆莫哭,我有一件物事要送給你!”
董襲愣道:“什麽物事?公子速速告訴阿呆。”
孫朗道:“你以前求過我,說要我爲你做一件專屬的法寶,當是我記在心裏,便去請教了一位世外高人。那高人指點于我,說的确有個法子,可以爲你做出法寶來呢!”
董襲頓時破涕爲笑,一屁股從地上竄起來,樂道:“什麽法寶?如何制作?公子快點幫阿呆做一個罷!”
孫朗也是十分興奮。因爲他先前本沒把這件事記在心上,後來奪走了許劭的司命寶硯,卻點醒了炭頭。炭頭說,許劭靈力屬土,董襲身體靈力雖然低微,卻也是屬土,因而或可以用這寶硯,重鑄成董襲的一件法寶,雖然希望不大,卻也可以試上一試!
然而自搬入曲阿城後,孫朗過了一段安逸的生活,就把這件事兒完全抛在了腦後,此時見董襲悲傷,就又回想了起來。
馬上就要離開江東去許都了,何時能夠回來也未可知,何不趁最後的幾日時間,爲自己最忠心耿耿的屬下做出一件寶貝來呢?
孫朗想到這兒,撇下了董襲,快步來至屋中翻出了那個司命寶硯,朝着府院深處快步而去。
“公子!公子!你要爲阿呆做什麽法寶?就算沒有法寶,阿呆也要跟着公子去許都,保護公子的安危!”董襲望着孫朗匆忙的背影,又是蹲在地上哀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