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尚香答應了一聲,隻能來至吳夫人身後坐下,伸出手來幫她捶背。
吳夫人面露懶洋洋的神色,喃道:“嗯……還是閨女懂得伺候我這身老骨頭……”
很顯然,她對孫朗和對孫尚香的态度,竟是一冷一熱,截然相反。
她說着這話,眼角又瞥了一下孫朗,見他仍是跪在地上,便冷笑一聲道:“我雖然遠在曆陽,卻也聽說了許多軍中之事。我聽說你未經允許,竟私自和山越賊寇的妹妹通婚,可有此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終身大事,你怎能擅做主張?如果是尋常人家的乖巧閨女也就罷了,你怎能和一個山賊的妹妹胡亂結成夫婦?辱沒了咱們孫家的名聲不說,還大大的敗壞了風俗,成了鄉鄰近裏茶餘飯後的談資!”
“呃……”孫朗未料這吳夫人不說話則以,一說話竟然就當頭一棒,見面就絮絮叨叨的摘尋自己的不是,一時間不知如何應答。
孫策見狀忙賠笑道:“啊!母親有所不知,五弟當時被山越俘虜,也是身不由己。後來那山越頭領嚴白虎投降了我軍,使我們孫家平添了一股骁勇的生力軍。那嚴家小姐雖然長在匪寨,卻知書達理,性情溫順,和五弟也可謂是一對兒天作之合。”
“哼!我問孫朗,又沒問你,你回答什麽?”吳夫人陰起了臉,顯得極爲不悅。
孫策忙拱手道:“是是是!孩兒知罪。”
吳夫人又冷眼看着孫朗,摘下了手腕上戴的一串紫色的念珠來,盤在手指間不住的撥弄,臉上罩下一層寒霜,峻聲道:“這私自與賊匪通婚之事倒也罷了,可你又爲何私自教唆香兒參軍打仗?還害得她身陷敵營,差點有性命之憂?你可知女兒家就該待字閨中,學習女工織繡,将來相夫教子,賢淑簡德,這才是正經的道理。可憐我好好一個香兒,卻被你慫恿着成了一個隻知道舞槍弄棒,沒人願意要的骁悍女子,真真是氣煞我也!要是她有半分的閃失,我這未亡人可還怎麽活?叫我如何再面對她那亡于九泉之下的父親?真是……真是氣煞我也!”
孫朗跪伏于地,心裏甚覺冤枉。這孫尚香明明從小就喜愛打打殺殺,何曾是我教唆慫恿的?
但他耳中聽着吳夫人那念經般絮絮叨叨的數落,隻覺頭昏腦脹、眼前似有許多吱吱呀呀的小麻雀飛來飛去,嘴裏想要申辯,卻像塞滿了棉花般張不開口。
滿場文武此時都也注意到了當中吳夫人邏輯啰嗦的嚴聲質問,喧鬧的氣氛頓時靜了下來。
孫尚香忙替孫朗答道:“母親!這事兒需不怪五弟,是我非要央求着他上陣打仗的!而且他後來獨闖敵營,冒着生命危險生擒了太史慈,把我毫發無傷的救了回來呢!”
“混賬!”吳夫人顯然不願聽别人述說孫朗的英雄事迹,登時勃然變色,朝孫尚香嗔道:“你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如若未受到旁人的教唆,怎會心生上陣打仗的念頭?你已被别人蒙騙了,卻仍然不自知,怎能如此愚笨?你是想把爲娘給活活氣死嗎?爲娘養了你這麽多年,好不容易才出落成一個如花似玉的閨女,卻整天想着胳膊肘往外拐?你知道爲娘有多傷心嗎?”
孫尚香聽了這話,隻能委屈的閉上了嘴,再也不敢說半句話,雙手揪着衣衫,暗自替孫朗擔心。
吳夫人越說越氣,又一手盤着念珠,一手指着孫朗道:“這些也都罷了,爲何……爲何我又聽到有人到我這裏告狀,說你竟然帶人大鬧黨魁鄉,把許多路上的行人打的落花流水?更可氣的是……你……你竟然膽大包天,把那位聞名于世的許劭許子将先生也給打了一個半死……還伺機奪走了他的寶貝筆硯?”
她這罪名一出,所有人都默不作聲,不知道如何再替孫朗辯解。除了部分依附孫權和孫翊的人外,滿場的大部分人都爲孫朗捏一把汗。
吳夫人氣的臉面通紅,嘴裏像唐僧念緊箍咒般不停的道:“你……你豈不知君子有所爲、有所不爲?那許子将先生乃是響譽天下的當世大儒,許多人想見他一面都比登天還難,你……你這頑童……怎可将他暴打一頓?我們孫家向來禮賢下士,對讀書人都是恭恭敬敬,從不敢怠慢半分。你這麽做,豈不是要拒天下士子于門外嗎?要是你父親在天有靈,他非要被你氣的活轉過來,非要打斷了你的狗腿不可!”
她叽裏咕噜的一通數落,直聽的滿場所有人都頭腦發昏……
而孫朗這次也真是被着實的嗆了一把……
其實他也早已料到,自己不是吳夫人親生之子,定然會遭受一些不公平的待遇。但自己立了大功,以爲無論如何這吳夫人也會對自己另眼相看一番,不料竟然卻被劈頭蓋臉的安上了三個罪名,又被結結實實的數落指摘了一番。
本來還是樂呵呵、屁颠颠的來此赴宴,卻不料迎頭一盆冷水潑下,把自己那顆小心髒澆的哇涼哇涼……
孫朗委屈不已,隻覺無法再忍,就想開口申辯一番。
的确,他天生就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怎麽會怕區區一個守寡的婦人?
怎知,吳夫人一盤起手中念珠,嘴裏就絮絮叨叨的啰嗦個不停,仿佛在耳畔有成千上萬隻蒼蠅翁嗡嗡的飛來飛去,直聽的孫朗心煩意亂,心亂如麻,恨不得把肚子裏的黃疸都吐了出來。
這當然就是吳夫人的神技了……
“@%&#……@%&#……”
吳夫人還在不停的說,無非都是些抱怨、哭訴、數落,以及張家長李家短的陳芝麻爛谷子的事,隻感覺孫朗犯了一個小小的錯,便會引得天下風雲變色、江山社稷都要垮掉一般的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