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朗也不答話,大袖一揮,将滿桌的酒菜都掃到了地上,摔得滿地都是酒水湯汁。又裝模作樣的從懷中掏出了那支毛筆和那幅司命寶硯,再拿出了許劭爲董襲題寫的那支竹簽。蘸些酒水,把原來的評詞擦去,大筆急揮,在上面題寫起來。
劉繇聽說過許劭月旦之評的習慣,每逢爲人評詞之時,都要拿出這尊硯台,在一根精緻的竹簽上題寫。又想起今天是月旦初一之日,恰好是評詞之時。
莫非子将先生要爲我題評?
他去年曾親自登門拜訪,想求許劭爲自己點評,卻恰逢許劭身體抱恙,故而吃了一個閉門羹。今日見許劭不請自來,竟然要爲自己題寫月旦之評,不禁心中既驚又奇,忙湊上前來仔細觀看。
一看之下,卻又微微失望,原來不是關于自己的題評……
隻見孫朗寫的乃是:“汝南許子将,逢月旦之日廣評天下之人。今有渤海人太史慈者,骁勇善戰,有千人敵之能,爲不世出之将才。然其腦後生有反骨,生性寡恩無常,日久必有弑主反叛之嫌,身爲其主者,不可不防也。”
劉繇看完,愕然不解道:“先生……先生此乃何意也?”
孫朗冷笑一聲道:“劉正禮妄稱割據江東的一路諸侯,怎麽連這也看不懂?”
劉繇惶恐不定,疑聲道:“子将先生之意,那太史慈會反叛于我?”
“哈哈哈……”孫朗傲然大笑:“吾之月旦評詞,廣爲天下人信服,凡有受評者,或褒或貶,無有不準。就連曹孟德和袁本初都千裏迢迢的來求我點評……怎麽?難道正禮兄不信麽?”
劉繇拂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忙道:“相信……自然相信,依先生高見,此事該如何處置,才能保我避免血光之災?”
孫朗微微一笑,壓低嗓音道:“這事簡單,正禮兄可在軍帳兩側埋伏下刀斧手,再将那太史慈單獨傳喚至帳中,以擲杯爲号,刀斧手暗中殺出,一不做二不休,咔嚓!”他一邊說,一邊伸出一手,做出了一個刀砍的手勢。
“啊?殺了他?”劉繇大吃一驚。
“怎麽?正禮兄心有不忍?”孫朗忙問。
劉繇面露難色,道:“非是不忍……隻不過……這太史子義乃是我唯一可以倚重的大将,如若沒有他,我那曲阿城早就被孫策小兒統兵攻破了……”
“哈哈哈哈哈!”孫朗聽了這話,竟然仰頭大笑起來。
劉繇愈發驚恐,忙問:“先生何故發笑?”
孫朗止住了笑,道:“吾笑你被人蒙在鼓中,猶不自知!你可知那太史慈前些時日曾被孫家軍俘虜?”
劉繇道:“當然知道,但我軍也俘虜了孫策的三弟和小妹,雙方交換俘虜,換回了太史将軍。”
孫朗冷笑道:“嘿嘿,你有所不知,這其實乃是那周瑜小兒使出的奸計!他早已招降了太史慈,故意讓他返回你的軍中做内奸,雙方已經約定妥善,裏應外合,約定今夜子時,以号角之聲爲暗号,由太史慈親自取了你的首級,獻于孫家軍啊!”
“什麽?”劉繇這一次被驚的魂飛魄散,說什麽也不信自己的耳朵,問:“此話當真?”
孫朗見時機成熟,低聲道:“正禮兄難道連我也信不過嗎?嘿嘿,如若不信亦可,我有真憑實據爲證!”
劉繇忙問:“什麽真憑實據?”
孫朗悄聲道:“正禮兄如果不信,不妨派出一個心腹之人,暗中到那太史慈居住的床榻之畔,掀起他的睡枕,看下面藏有何物!”
劉繇眉毛一挑,忙走到帳外,喚過一個叫笮融的心腹來,讓他按照孫朗之言前去行事。
孫朗見劉繇神色慌張,顯然是已一步步的陷入了自己的計策之中,不禁暗自壞笑。又見喬婉也俏立一旁,抿着嘴偷樂,兩人便擠眉弄眼,暗地裏得意非凡。
的确,這個惡作劇,比喬婉之前玩的所有惡作劇都高端不知幾十倍,她自然高興開心了。
劉繇在帳中踱來踱去,又不停的出帳眺望,顯得十分急躁。過不多時,笮融終于快步而歸。
劉繇忙迎上前去問:“可曾發現了什麽?”
笮融禀道:“回大人,小人偷偷潛入将軍卧榻之旁,在他枕下發現了一封書信。”
“哦?”劉繇雙目放光,匆忙接過書信,将其展開,草草一讀,不禁冷水澆頭,大吃一驚……
隻見那信箋上寫的是:
“弟周瑜遙拜于太史子義将軍帳下:
前日匆匆一别,未曾暢叙,每思及此,心感彷徨。
瑜雖不才,亦知将軍乃今世英雄,定可依照瑜之計策,于初一月朔之夜,以鼓角嗚鳴爲号,誅殺劉繇賊子,提賊首級來投。
瑜定會舉兵曲阿,裏應外合,恭候将軍大勝而歸。待成功之日,把酒談歡,再叙舊緣,豈不快哉?
書不盡言,靜盼将軍驚天動地之舉,而期劉繇賊子身首異處也。”
這封書信,自然是孫朗僞造的。他模仿周瑜口氣,假裝與太史慈暗中約定,密謀共同舉兵。又命蔣幹趁夜使出了他那招“藏形匿影”神技,将這書信偷偷的塞到了太史慈床榻的枕頭之下……
蔣幹天生就會這種偷雞摸狗的伎倆,潛行而入,探明了太史慈的居所,依計而行。
果然,劉繇見到書信,對孫朗之言再無不信……
劉繇越往下看,渾身哆嗦的越是厲害,額頭上的汗水渾如雨下,甚至都把那信箋滴的濕潤了……
他愈想愈是後怕,朝着孫朗深深一揖,道:“今日若非子将先生告知,繇定會被賊子加害緻死矣。”
他說完這話,又狠狠的道:“哼!太史狗賊,狼子野心!吾待你不薄,未料你卻與敵軍暗中勾結,反而要取我首級!”
說完這話,他面露騰騰殺氣,轉身吩咐笮融,讓他暗中在軍帳左右埋伏下刀斧手,再宣喚太史慈前來飲酒,宴中擲杯爲号,刀斧手殺出,将那太史慈斬做一團肉泥!
笮融面露兇相,應諾而去。
孫朗見計策已成,而半個時辰的限期也眼看就要臨近,匆忙朝着劉繇也鞠了一躬,道:“既然如此,劭就不在此地多加逗留,這就走了。”
劉繇攔道:“子将先生對我有救命之恩,何不多住幾日,好教繇多多酬謝酬謝。”
孫朗搖手道:“啊!不必不必,正禮兄不比多禮。”說完轉身就走。
劉繇見挽留不住,隻能恭敬的送他來至帳外,眼看他的背影隐沒在了夜色之中,才匆匆返回帳中,安排伏殺太史慈的計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