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岸邊卻有幾十個軍卒,正在惡狠狠的拽住船的錨索,跳到船頭哄搶那群災民的錢财衣物。有幾個軍卒還一臉淫笑,不停的在幾個黃花閨女身上摸索揩油,宛如地痞流氓一般。
那群災民見官兵襲擾,隻能跪在船頭不停的哀哭求饒。
“把錢拿來!他奶奶的!竟然隻有這點銅錢?”
一個軍卒搶過了一個包袱,在裏面不停的翻掏半天,卻隻發現了半吊銅錢,便喋喋不休的大聲喝罵。
“這個小媳婦兒留下,晚上讓大爺們快活快活吧!”
另外一個軍卒滿臉奸獰的表情,正在不停的往岸上拖拽一個美貌的少婦。他使力過大,把那少婦的衣服都拽的撕裂了開來,露出了身上一大截白花的肌膚。
然而,更加讓孫朗震驚的是,這群軍卒竟然都是孫家軍的服飾打扮!
什麽?孫家軍不是軍紀嚴明、秋毫無犯,深受揚州百姓的愛戴嗎?爲何竟還有如此殘暴的兵卒?
他盛怒之下,快步跑到河邊,大喝道:“住手!都給我住手!”
那群軍卒顯然認識孫朗,見是他怒沖沖的奔來,忙都住了手,驚慌的跪在了地上。
“你們怎可如此襲擾百姓?”孫朗怒不可遏,指着手大聲叱罵。
那群災民見了此景,都跪在船頭向孫朗不住的磕頭,哭哭啼啼的道:“公子明鑒,求公子饒我等一命…我們都是沿江乘舟逃難的災民,身上本無什麽錢财,又是拖家帶口,食不果腹,實在是拿不出錢财孝敬軍爺們,求這位公子替我們主持公道啊……”
孫朗躍步上船,挨個攙起了那群災民,又脫下了自己外面的衣衫,爲那個少婦裹在了身上,安慰道:“爾等莫怕,有本公子在此,沒人敢再欺負你們!”
他見這群災民如此的凄苦,哀求的如此可憐,心頭更是火大,轉頭向那幾十個兵卒罵道:“爾等是誰人的屬下?爲何竟敢如此膽大包天?是誰縱容你們如此肆意妄爲?速速說來!”
那幾個軍卒從來未見過孫朗如此生氣,都吓得瑟瑟發抖,道:“我等……我等都是歸嚴白虎嚴将軍所轄,都是……都是原來雁蕩山上的綠林賊……賊匪……公子怎麽不認識我等啦……”
“什麽?”孫朗大吃一驚,顫聲道:“爾等……爾等竟是……竟是我的手下?”
自從來到于湖鎮,孫朗處處都感受到了此地居民的熱情歡迎,也每天都聽到他們對孫家軍秋毫無犯的褒譽和誇贊。
他想起了爲孫家軍送來魚肉的百姓,他們眼中流露着歡迎王師的欣喜;
他又想起了那個織網的老翁,他說什麽都不肯收漁網錢,就因爲自己是孫家軍的一員……
他一直以受民愛戴所自豪,怎料,自己手下的山越兵……卻如此的恃強淩弱,欺負一群手無寸鐵的貧苦百姓……
“你們……你們……怎……怎可如此荒唐?”孫朗氣填胸臆,捏緊了拳頭,渾身微微顫抖,連說出的話都是斷斷續續。
“妹夫息怒!妹夫息怒!”正在此時,突然大舅哥嚴白虎的聲音遠遠傳來,他聽說五公子在河邊大發雷霆,故而帶着一幫部下匆匆的趕來。
他一到跟前,就怒目惡狠狠的瞪了跪在地上的兵卒一眼,來至孫朗身邊賠笑道:“嘿嘿嘿,好妹夫啊,你何故動如此大的肝火?我手下的這些兄弟,平時做慣了這打家劫舍的買賣,見這群百姓包裹萦實,大姑娘貌美如花,自然而然的心生歹意,故而……故而才做出如此舉動……”
他見孫朗仍是闆着臉,便一拍胸脯,笑道:“妹夫放心,大舅哥以自己的人格保證,這群小兔崽子以後絕不再犯,啊,妹夫消消氣,消消氣,哈哈哈……”
孫朗既愧疚,又氣憤,既驚訝,又傷心,胸中五味雜陳,不知該說什麽話,拂袖轉身,不想理他。
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江山,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些煌煌的大道理,他自然知道。
最可笑的是,自己竟然還大言不慚的跟太史慈說,劉繇是商纣王,而自己卻是周文武,自己是以有道伐無道,勸太史慈不要再助纣爲虐,不要再做那劉繇的幫兇……
呵呵……自己手下這些山越兵的行徑,與那天怒人怨的劉繇有何兩樣?
“來人吶!給我吧這幾十個山越兵,拖下去斬了!”
孫朗越想越是可氣,嘴裏咬牙切齒的擠出了這句話……
“是!”從嚴白虎身後的軍卒裏走出了一群刀斧手,把鋼刀架在了山越兵的脖頸之中。
“公子饒命!公子饒命啊!”那幾十個山越兵聽說自己要被殺頭,都搗蒜般在地上磕頭不止,哭爹喊娘般的不住求饒。
“什麽?”嚴白虎大驚,繞到孫朗身前道:“妹夫!這些人都是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山谷之中與太史慈一場惡戰,差點都殒命陣亡,哪一個不是九死一生的僥幸存活了下來?今日他們不過是舊時的惡習複發,犯了一點小錯,妹夫何故要動用極刑啊?”
這話一說出,孫朗倒是有點微微不舍。
的确,這幫人放下了山寨中的快活日子不過,追随着自己出生入死,怎能因爲犯一次過錯,就統統殺掉?
但是,如果不殺一儆百,以儆效尤,自己以後如果管制的住手下之人?
孫朗心念一狠,冷冷的道:“今日我若不殺他們,來日就會有更多人襲擾百姓!非是我冷漠無情,而是他們咎由自取!”
“可……可是……”嚴白虎仍是護短,也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急道:“妹夫啊,就算大舅哥我求你了,饒了這幫兄弟的性命吧!”
孫朗默然不語,轉過身來,從一個兵卒腰中抽出了一把鋼刀,左手挽起了自己的一縷頭發,右手提起刀來,摁在了發束之上。
“妹夫,你……你這是做甚?”嚴白虎愕然不解。
孫朗道:“惡事雖然是他們做的,但我身爲他們的主将,也有治下不嚴之過。我本該與他們一同領死,然而曲阿之圍未破,我這條賤命還要留上一留,故而暫且割下一縷青絲,權當受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