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越想越是生氣,表情慢慢的由凄然變成了憤慨,聲音也從驚愕轉爲了嚴厲,又責道:“哼!且不論小姐是否會受盡敵軍侮辱,現在她已然被俘,成了人質,就算我等想要再去攻打太史慈,也會束手束腳,擔心他以小姐性命相脅!行軍打仗,乃是萬分謹慎之事,五公子卻如此随意妄爲,害我孫家軍落入如此被動境地,真乃是罪不容恕也!”
周瑜和孫策自幼結成總角之好,說白了就是結義兄弟,他在軍中地位極尊,是而說話也甚有威嚴,旁人聽了從不敢反駁。他受孫策之托,統領一路軍馬,最終卻鬧得一個人去樓空的境地,自然是焦急氣惱,不知該如何向孫策交待。
他雖然相貌儒雅,卻向來是脾性急躁,還經常被人氣的口吐鮮血,此時焦躁之下,自然語氣嚴厲,言辭激烈。
孫朗聽了這話,撲通一聲雙膝跪在了地上,朝着孫權和周瑜分别一拜,凄然道:“孫朗确實有罪,請公瑾先生和二哥責罰……”
周瑜一拂袖子,擺過頭不再看他,冷聲道:“哼,事到如今,責罰還有何用?等解了曲阿之圍,你見了主公,再找他去領罪罷!”
孫權在一旁也不說話,一雙碧眼默默的注視着孫朗,微微的搖頭歎氣,顯然也是對他任性的行爲很是傷心。
孫尚香是吳夫人的掌上明珠,也是孫策最寵愛的一個妹妹,出了這樣的事,的确是不好交待。
因爲自己一時之念,害得本該安守閨中的孫尚香成了敵軍的俘虜,甚至……甚至還有可能被他們侮辱殆盡,貞操盡失……
的确,日後見了孫策,見了吳夫人,還有什麽臉面再堂然昂首面對?
心念及此,或許唯有一死,可以償恕自己的罪責……
“軍!令!狀!”孫朗突然咬牙切齒,從嘴縫裏狠狠的擠出了這三個字
“什麽?”周瑜微微一驚,一雙鳳目斜視着孫朗。
“孫朗要立下軍令狀!”孫朗面容堅毅,目光果敢,跪在地上一字一句的說道。
周瑜又恢複了從容,輕搖羽扇,緩緩的道:“五公子想立下什麽軍令狀?”
孫朗抱拳答道:“既然公瑾先生不肯給孫朗降罪,孫朗就要立下軍令狀,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想方設法,把姐姐毫發無損的營救出來!若不成功,甘願引頸受死!”
“五公子不是在說笑吧……”周瑜笑吟吟的問。
“一言既出,驷馬難追,豈能說笑?”孫朗答的非常堅決。
“哈哈哈!”周瑜卻大笑了起來:“敵軍可是有萬餘衆人,那太史慈亦有萬夫不當之勇,你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如何将小姐營救而出?”
“如若不能……隻有一死,以謝罪責了……”孫朗淡淡的低下了頭,面容凄黯。
他恨不得代替孫尚香,自己被太史慈俘去。如果不能将她完好無損的救出,那可真是萬世難辭其咎了。懊悔之情、悲憤之情,交織在一起,在他胸中燃氣了一團沖動的怒火,讓他做出了這個毫無退路的決定。
“哦?”周瑜仿佛很是贊賞孫朗的膽識,眼中放出了幾許詭诘的光,道:“既如此,那就依你之言,咱們立下軍令狀!此地也無紙筆,咱們就用刀刃将狀辭刻在樹幹之上,以做憑證!”
孫權忙攔道:“公瑾先生,這……這不太妥當吧……五弟不過是一時激憤,所以才要立下軍令狀。想他勢單力薄,如何是那太史慈的對手?他雖然一時魯莽,害的小妹被俘,但罪不容誅,還望先生三思啊……”他雖然是孫策的親弟弟,但周瑜此時是軍中主将,故而也隻能向他苦苦求情。
周瑜笑而不答,從馬背上翻身而下,奪過了一個兵卒手中的尖刀,環目挑了一杆最粗的樹幹,在上面用隸書一陣龍飛鳳舞的劃寫。
衆人看他的字迹,寫的乃是:“令孫早安統帥原部山越兵馬,鏖戰曲阿之圍,鬥敗太史慈,營救孫小姐逃脫敵營,如若敗北,亦或使孫小姐毫發受損,甘願受領軍法,枭首示衆,軍中無戲言,刻書于此立證!”
他刻完了字,将尖刀遞給了孫朗。
孫朗會意,也提刀來至樹幹前,在那排字下準備題刻上自己的名字。
“五弟!不可!軍中無戲言,若是題下名姓,就是無路可退了!”孫權仍是騎在馬上,大聲攔阻。
孫朗也不理會,刀尖對準了樹幹,準備在其上題寫。
嚴白虎也上前跪地谏道:“公子!那太史小兒忒也了得,僅憑咱這點山越兵力,如何是他敵手?想要将小姐毫發無傷的營救而出,簡直比登天還要艱難!公子立下此狀,無異于半隻腳已踏入鬼門關中,還望公子三思而後行啊!”
孫朗淡淡一笑,仍然不說話,使勁兒按住刀柄,在樹幹上深深的題刻上了“孫朗孫早安”五個大字。
“他娘的!區區一個太史小兒,就把你們吓成如此慫包樣?不就是把小姐救出來嗎?讓咱董阿呆去!若是救不出來,董阿呆甘願替五公子受死!”董襲站在一旁,一直沒輪到說話,此時見孫朗立下了軍令狀,也是熱血沖頭,大聲的喊叫了出來。
“好!”周瑜一拍樹幹,淡笑道:“有董元代輔佐,五公子何愁太史賊子不滅?我軍在離此十餘裏的于湖鎮紮下了營寨,咱們現在就速速回去,厲兵秣馬,枕戈待旦,準備再次攻打曲阿圍兵!從明日起,依舊分兵兩路,我與程将軍統領原部兵馬,五公子還是統領着山越兵,咱們看誰能先剿滅太史慈,迎回三公子和小姐!”
“輔佐五公子!剿滅太史慈!迎回孫小姐!”董襲伸開了胳膊,攥緊了拳頭,響亮的喊起了口号。
“輔佐五公子!剿滅太史慈!迎回孫小姐!”
數千山越兵眼中都要噴出了血來,嘶啞着嗓子,朝天縱聲高喊,穿透了林梢茂密的枝葉,直穿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