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件的内容當然不是爲了解一時之氣,而大肆辱罵他們。恰恰相反,信的内容一般都是問候祝福,希望嚴氏父子安好什麽的。
對于嚴世藩當逃兵的事情,徐階也從未提及奏報,嚴嵩也毫不畏懼。原因很簡單,嚴嵩把朱厚熜下的那道“誰再彈劾嚴氏就将誰處斬”的旨意當成了護身符,既然皇帝大人都話了,誰還敢怎麽樣?
可是嚴嵩卻沒想通,朱厚熜下那道旨意的時候,根本不知道嚴世藩已經當了逃兵。況且雖說君無戲言,但是朱厚熜一般不太遵守自己制定的遊戲規則。
比如他當初對張璁好的時候,說了一大堆君臣永好之類的話,比如當初他因爲張璁将徐階貶黜的時候,還讓人用石碑刻了八個字:徐階小人,永不叙用…
徐階這樣做的原因也很簡單,隻不過是想讓嚴氏父子放松警惕罷了,他始終記得彭嶽對自己說過的一句話:想要一個人毀滅,就先讓一個人瘋狂。
甚至當徐階的兒子對他說:爹,你在嚴嵩那裏受了那麽多委屈,現在熬出頭了,該找嚴嵩報仇了!
誰知徐階卻回答:你怎麽能夠這樣說?要是沒有嚴大人,哪有我的今天?
此言一出,他的兒子驚呆了,百官也驚呆了。嚴氏父子聽見了,朱厚熜也聽見了…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果然,朱厚熜旨意保佑,徐階不管不問,嚴世藩的膽子也越大了起來。他早就忘了自己的逃兵身份,在江西地面上蓋豪宅,整日和一群美妾嬌婢好不快活,殊不知他這個樣子,也正一點點地向徐階設好的陷阱中滑落。
沒錯,嚴世藩是一個極度聰明的人,但他并不是一個合格的政客,因爲他不懂得收斂。他老爹是一個優秀的政客,卻礙于年紀失去了智慧。當父子倆齊心協力時,他們還能對付壓制徐階,可是當他們現在放松警惕,準備好好享受這些年來的**成果時,卻不知他們其中的任何一人,都不是徐階的對手。
當然,徐階沒有把希望都寄托在嚴氏父子身上,他還在暗中觀察着一個人:羅龍文,也就是那個和嚴世藩一同被流放的人。
羅龍文自然也不甘心在邊地窩一輩子,于是當他看到嚴世藩逃跑了,他也跟着逃跑了,隻不過他沒有嚴世藩那種本事,敢直接逃回老家,因此權衡再三後,他逃到了一個自認爲穩妥的地方:投奔倭寇去了,畢竟當初還是有點感情基礎的。
可是這個傻瓜卻不知道,自己也沒有嚴世藩那麽龐大的家勢,結果想當逃兵就當逃兵,想去投奔倭寇就投奔倭寇,這也太容易了吧?
所以答案隻有一個,他一直在被人監視着,或者說,他一直被縱容着這樣去做。對于這種角色,自然沒有必要花那麽大的功夫,所以答案隻有一個,其實一切都是針對嚴世藩的,誰讓你當初和嚴世藩是知交呢?
而且羅龍文是一個沒腦子的人,他遠在千裏之外,回想着之前的美好日子,越想越不甘心,于是便常常大牢騷:必取鄒應龍和徐階的級,方洩我心頭之恨!
其實這也算不得什麽,因爲羅龍文也知道,自己沒什麽本事派人去京城殺兩個高官,也就是一種心理安慰罷了。
可徐階卻不這樣想,當他聽到這句話後,先是心頭一陣竊喜,繼而表現出一副很恐慌的樣子。他不僅把這件事上奏給了朱厚熜,還大張旗鼓地到處宣揚,并派大量錦衣衛保護自己和鄒應龍的人身安全。
其實徐階确實是顯得有些小題大做了,可徐階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因爲他要讓朱厚熜知道,有羅龍文那麽一号人,他們是匪盜,而且還妄圖謀劃朝廷高官,更重要的是,他與嚴世藩是知交,他是因爲與嚴世藩一同獲罪,才興起了這種心思。
徐階這個手段确實是很漂亮,可是他心裏也在着急,因爲他不知道到底什麽時候起最後一擊才是合适的。就在這時候,彭嶽給徐階來了一封信:時機已到,找林潤上奏。
終于等到了這個機會,徐階一陣激動,加上彭嶽已在心中将事情說得很清楚,于是他很快便将話帶給了林潤。
要說林潤雖然隻是個禦史,但在告狀方面,可是很有兩把刷子。在徐階的保證下,林潤便不再懼怕朱厚熜之前下的那道旨意,于是他上了一道很有分量的奏疏:
臣巡視上江,備訪江洋群盜,悉竄入逃軍羅龍文、嚴世藩家。龍文蔔築深山,,乘軒衣蟒,有負險不臣之志,推嚴世藩爲主。世藩自罪谪之後,愈肆兇頑,日夜與龍文诽謗朝政,動搖人心,近者假治第爲名,聚衆至四千人,道路洶洶,鹹謂變且不測,乞早正刑章,以絕禍本。
要說林潤告狀的的本事确實是高,有的事情說的特别玄乎,沒有的事情也能給你說的合情合理,不由得不信。
朱厚熜本來就漸漸對嚴世藩這個獨眼龍失去了耐心,此時再聽說他還當逃兵,還和那個前段時間打算謀殺徐階的羅龍文有來往,還圖謀不軌,這還得了,于是大怒之下的他,命人趕忙将嚴世藩和羅龍文抓捕起來。
而徐階奉了彭嶽的建議,早在朱厚熜的旨意還沒下來的時候,便在嚴府旁邊候着,等到旨意一下,立刻将嚴世藩逮捕,就爲了防止嚴世藩趁機逃回雷州,反咬林潤誣告。
羅龍文也很倒黴,因爲現在倭寇的日子也不好過,戚繼光他們殺得實在是太狠了,當聖旨下來後,羅龍文也不幸地被抓捕了。
徐階見朱厚熜果然變了主意,立馬趁熱打鐵,讓林潤再次用他的妙筆寫一封奏疏,将嚴嵩也拉上,開展一場轟轟烈烈的“倒嚴運動”…(未完待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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