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朱厚熜再次脫下道袍,換上了他那身工作服,召開了一次緊急的内閣會議,與會人員不多,分别是内閣首輔嚴嵩,内閣成員李本,張治,還有并未入閣,但同樣受到皇帝寵信的禮部尚書徐階。
“爲今之計,該當如何?”,朱厚熜手裏拿着俺答送來的入貢書,心裏頗感躊躇。
要說不答應俺答的要求吧,那他随時可能會攻城,真要是守不住的話,自己真就成了第二個明英宗啦!不對,自己算不得明英宗,人家好歹是出證在外被抓的,那自己估計和宋徽宗、宋欽宗差不多,那可就太丢人啦!
不過要是說答應吧,朱厚熜也覺得太丢人了,畢竟這不是個體面事,一個大明國,讓一群草原上的流寇欺負成這個樣子,老話說的好,九泉之下,自己無顔面見列祖列宗啊,雖說朱厚熜一直以來的理想,就是長生不死吧。
說到底,朱厚熜就是個好面子的人,而且是個極其好面子的人,這種“喪權辱國”的條約,他是能不簽就不簽,所以他召開這個會議的目的也很明顯,在不答應俺答入貢的條件下,還能怎麽辦?
李本和張治互望一眼,均是有默契地低下頭去,因爲這個場合,沒有自己說話的份啊。就算是平常,咱們也是嚴首輔拉來充數的,這時候更應該保持沉默了。
不過這次朱厚熜好像要給他們一個表現的機會,因爲他把目光轉向了李本,“你說…該怎麽辦?”
李本有些詫異,爲什麽皇上會先問自己,不過既然皇帝問了,自己自然是要答的,“回陛下,臣認爲,莫不如先答應了俺答的請求,等到他撤兵了,我們再另行計較。”
其實李本這個考慮很現實,什麽能比命重要?命要是沒了,還要面子有個屁用?而且自己在城外有一大塊地,都被俺答給燒了,心疼啊,趕快讓俺答撤軍吧!
不過還沒等朱厚熜回答,一旁的嚴嵩倒是先義憤填膺起來,“李大人此言差矣,我堂堂大明,難道能夠屈從于一個小小的鞑子?況且我大明茲事體大,怎能行此權宜之計?如此有辱國體之事,決不能爲!”
其實嚴嵩早就看透了朱厚熜的心思,他肯定是不願意答應俺答的要求,所以才召開會議,尋求一下解決辦法。如果他真的有答應的打算,還用和咱們商量麽?怪不得要一直給我打下手,就是腦子不開竅啊!
顯然,朱厚熜很滿意嚴嵩的回答,不過他現在需要的還是具體的解決辦法,所以他隻能給嚴嵩一個贊賞的眼神,然後向他沉聲問道,“維中,你有什麽辦法麽?”
朱厚熜這一問,是真把嚴嵩給問住了,因爲他真的沒有什麽辦法。
事實上,嚴嵩對于西北戰局的真實态度,一直很堅定:那就是能不打,就絕對不打,實在必須要打,那就随便打打,反正不能真刀實槍地硬幹。
這既因爲嚴嵩對于明朝軍事能力的不自信,與對鞑靼強大軍事力量的害怕,也源于嚴嵩骨子裏那種膽小懦弱的性格。
于是嚴嵩給出了他自認爲很正确的答案,“陛下,這其實就是一群惡賊,他們搶劫夠了,自然就會走了,陛下不必擔心。”
無恥,簡直是無恥至極,堂堂的内閣首輔說出這種話來,難怪百姓會受苦受難,關鍵司嚴嵩還沒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麽不妥,自我感覺那是相當良好。
朱厚熜聽了嚴嵩這話,也是氣不打一處來,因爲在這件事上,他和嚴嵩根本不是一個角度。是,那幫惡賊肯定搶不到嚴嵩家裏頭,但這江山都是朕的啊,所有的損失,都是朕的損失啊,能讓他随便搶麽?
雖說朱厚熜也很愛惜自己的生命,但他也很愛惜自己的錢财啊,要知道回頭京城外面那些損失,朝廷可不能不出錢啊,那可都是老子的錢啊!守财奴朱厚熜氣呼呼地想到。
還沒等朱厚熜發洩出他的怨氣,一旁的徐階倒是替他出氣了,“嚴閣老這是什麽話,鞑子已經打到了城下,所到之處,無惡不作,怎麽能夠說是一群惡賊?如若不是商議入貢之事,隻怕鞑子就要打進北京城裏了!”
嚴嵩被徐階那麽一呵斥,倒是有些詫異。說實話,他一直覺得這個小個子是個慫包,可沒想到今天在聖上面前,他竟然敢這樣和自己說話,看來自己真的是小瞧他了,徐階沒有那麽簡單啊。
聽了徐階的話,朱厚熜也不禁向他投去贊許的一瞥,然後将俺答送來的那封文書輕輕往案上一擲,“說吧,到底有什麽辦法?”
嚴嵩看着桌案上的那封貢書,不禁冷笑一聲,垂首說道,“陛下,入貢之事,本是禮部之事,臣也想聽聽,許大人到底有什麽想法。”
徐階斜瞥了嚴嵩一眼,暗想這個老家夥真是狡詐。你明明知道皇帝絕不願同意入貢之事,你還讓我說啥,這不是讓我背黑鍋麽?皇上現在要的是辦法,入貢之事上,我既不能說答應,也不能說不答應,這樣算來,又和我禮部有毛關系?
當然,理是那麽個理,徐階卻沒法這樣說,他隻能以恭敬的口吻,向朱厚熜保證道,“此事是我禮部之責,臣願一人承擔!不過…入貢之務爲國家大事,一切聽憑皇上做主,臣定遵旨照辦!”
得,既表了忠心,又把皮球給踢了回去,這可惡心死嚴嵩了。不過嚴嵩也沒有什麽生氣的機會,便又被朱厚熜給問住了,“入貢之事暫且不提,你們想想,除了答應入貢的請求,還有什麽辦法,能夠擊退鞑靼?”
好了,機會來了,徐階等的就是這個,他已經和彭嶽私下通過氣了。搶班奪權,就在此時,嚴嵩老賊,你的好日子不多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