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睿處事确實謹慎,不過這次來看,他真的是多心啦…”,夏言笑着将那封信放到了桌子上,“皇上已經同意了收複河套之事,自是不必擔心了…”
“老爺,錦衣衛指揮使,都督同知陸炳求見…”,夏府的管家有些猶豫地向夏言說道。
夏言眉頭微蹙,朝管家冷冷說道:“不見。”
“老爺,陸大人還帶了…三千兩銀票…”,管家看了看夏言有些冷淡的眼神,最終還是猶豫着說了出來。
“告訴他,哪來的,回哪去!”,夏言憤憤地盯着管家,“平日交代給你們的,都記不得了嗎?”
管家被夏言的态度驚得一身冷汗,唯唯諾諾地退了出去。
夏言之所以這樣發怒,是因爲他知道陸炳此行的原因。卻說陸炳平日也做些收受賄賂的事,但由于事情不大,并且陸炳還算心善,常常接濟窮人,因此夏言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這次不同,因爲陸炳把事情鬧大了。此事起因于伊王朱胤柯襲封不久,便想上書請求增加薪俸。這個理由其實是合乎情理的,因爲伊王一脈,人口衆多。但太祖開朝,定下了藩王不得從事任何職業,隻能食受俸祿的規矩。初衷一是希望子孫的生活能夠清閑安泰,二自然是怕藩王做大,釀成西漢七國之亂。而成祖篡位後,更是将這個規矩定的死死的,不許做任何變動。
但随着藩王人口日盛,所需薪俸也是越來越多,這對朝廷來說成了一筆越來越沉重的負擔。因此藩王的薪俸不僅沒有增加,反而不斷減少,甚至到了無法維持藩王相應生活水平的地步。
朱胤柯便是在這種情況下向朝廷上書,請求增加薪俸。但他深知此事較爲艱難,便私下賄賂陸炳。讓他向朱厚熜替自己說幾句話。陸炳自然是不願意趟這趟渾水,并且伊王平日在地方上作威作福,深爲百姓記恨,陸炳便想趁此機會教訓一下他。他不僅收下了伊王送的這筆财物。同時還指使手下私自截留了朝廷送給伊王的糧食。
伊王朱胤柯知道此事後,自然大爲震怒,便上書朱厚熜請求對陸炳給予懲罰,而如今這封奏疏就落到了内閣首輔夏言手中。
夏言知道這件事後,也甚是惱火。平日陸炳幹些貪污受賄的事。夏言便深爲不滿,隻是礙于情面,加上陸炳每次都極盡歉意,并說事出有因,夏言才不好追究。
當然夏言對此也有着自己的利益考量,因爲陸炳受賄的大多數情況都是陸炳搜查到了相關官員的犯罪證據,官員爲了遮掩,便向陸炳送禮,讓陸炳幫忙隐瞞。這些事大多數不會被夏言知道,但有些事難免東窗事發。
夏言便想趁此機會。像陸炳一樣抓住這些官員的把柄,以便日後更好地控制他們。這個想法夏言并未向陸炳說過,而陸炳卻以爲夏言每次饒過自己,是因爲二人情誼頗深。因此陸炳越來越傾向于夏言,對嚴嵩越來越疏遠。
但這次夏言确實是不想包庇陸炳了,因爲這次事關重大,夏言明白,陸炳也明白。與藩王私通之事向來是朱厚熜的忌諱,況且這次是陸炳收受藩王私财。
最重要的是朱厚熜本是以藩王身份入京稱帝,陸炳這種爲難藩王的行爲自然是爲朱厚熜所不容。再加上伊王本不是可輕易招惹之人。他又怎肯對此事善罷甘休。夏言估計自己不僅解決不了此事,沒準還會受到牽連,因此自然是避之不及。
陸炳此刻在夏府門外受到了冷遇,心裏也是沮喪。同時暗暗怪起了夏言的不講情義。雖然夏言平日确實較爲正直,很少徇私舞弊,但陸炳一直認爲自己是一個例外,并且他已經習慣成爲這個例外。現在夏言對自己擺起了這副面孔,陸炳在情緒上自然接受不了。
正在陸炳不知所措之際,嚴世藩卻從遠處跛着腳走了過來。
“陸指揮使在此做什麽呢?”。嚴世藩笑意吟吟地看着看着陸炳。
陸炳本來就對嚴世藩沒有好感,加上此刻正心煩意亂,便也沒有答話,隻拱手向嚴世藩行了個禮。
嚴世藩倒也不生氣,還是一張笑臉湊了過來:“陸指揮使是否爲伊王一事煩心?”
陸炳聽嚴世藩這樣一問,不禁打了個冷顫,低聲問道:“東樓何出此言?”
“哈哈…看來陸指揮使還是很小心啊…”,嚴世藩有些神秘地向陸炳使了個眼色:“我之所以向陸指揮使提出此事,自是想助您一臂之力啊。”
陸炳本來還想對此事加以隐瞞,但見如今這種情況,估計嚴世藩對此早已是了如指掌,自己隐瞞也是無用。
加上他見嚴世藩說要幫忙,自己雖然不太相信,也不太情願,但如今事情緊急,也來不及做他想法,本着死馬當活馬醫的态度,低聲向嚴世藩問道:“不知東樓想要如何助我?”
“陸指揮使可别忘了,家父雖然已經不是首輔,但仍然身在内閣,受着皇上的寵信啊…”,嚴世藩上前一步,和陸炳的距離更近了,“所以我知道此事,不足爲怪。”
“我是想問,東樓剛才說想要助我,是怎麽個助法?”,陸炳被嚴世藩勾的急躁了起來。
“我自是想要助您…”,嚴世藩的眼神突然暗淡了下來,有意無意地歎了口氣,“可是現在家父處處被夏言夏大人壓制,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陸炳聽嚴世藩這樣說,心中微微有些愠怒,冷笑一聲:“那爲何東樓剛才說想要助我,好像還能夠助我似的。”
“如今夏言得勢,這件事隻有夏言能夠幫忙隐瞞過去…”,嚴世藩的目光透着些神秘,“但現在看來,夏大人好像不願幫您啊…”
陸炳在這裏本就尴尬,現在被嚴世藩道破,眉頭皺的更緊了,心裏對夏言的怨怒也漸漸重了起來。
“陸指揮使,雖然如今我沒有能力幫您解決此事,但是我可以幫您勸說夏言,讓夏言同意幫您解決此事…”,嚴世藩有些戲谑似的向陸炳眨眨眼睛。
陸炳聽了,心中自是不信。嚴嵩與夏言的矛盾,朝中人盡皆知,自己都不能說服夏言,嚴世藩又怎麽可能呢?
“東樓,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嗎?”,陸炳不可置信地瞥了瞥嚴世藩。
“陸指揮使,現在我怎麽會有心思和您開玩笑?”,嚴世藩正色道。
“聽好了,您可以這樣做…”,嚴世藩附在陸炳耳旁低聲說道。
“你确定這樣做可以?”,陸炳還是有些不相信。
“陸指揮使,反正現在你也沒有其他辦法,不妨照我說的試試…”,嚴世藩拍拍陸炳的肩膀,“而且…夏言其人,相信您這次也清楚了,以後做事…可要多加注意啊…”嚴世藩說完,便一瘸一拐地走遠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