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一人被五花大綁,低着頭跪在地上,原來他就是高台的守将李文亮。
“大人,此人守城不力,臨陣逃脫,該殺!”,仇鸾說得倒是挺堅決。
“仇大人治軍嚴明,令我佩服啊…”,彭嶽冷笑着說道。
“李文亮,我問你,你爲什麽要臨陣脫逃?”,彭嶽怒氣沖沖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這個人。
“大人,我…我也曾奮力守城,不少兄弟都…力戰而死啊…”,李文亮有些哆嗦地看着彭嶽。
彭嶽心知他沒有說謊,當他趕到高台時,他看到了不少守軍的屍體,那城門的場景訴說着那裏曾發生過一場激烈的戰鬥。
“我知道你曾奮力守城,可是爲什麽當鞑子破城之後,你就要率領剩下的士兵逃出城外,棄百姓于不顧?”,彭嶽怒目圓睜。
“敵軍數量…過多,且…來勢洶洶…”,李文亮低着頭,根本不敢看彭嶽的眼睛。
“這就是你棄百姓而逃的理由,混蛋!”,彭嶽拿起帥案上的竹筒擲向了李文亮,“敵軍入城,你就不會率領手下的士兵進行巷戰?你就不會堅守住大路岔路口,你就不會接着奮力死戰,等待援軍的到來?”
彭嶽突然想到了抗日戰争中的南京保衛戰,當時守軍還曾立誓死戰守城,結果呢,最終棄城而逃,置所有人于不顧,緊接着就是那難以忘卻的南京大屠殺…
“大人,因爲…之前城破,很少有能…等到援軍到來的…”,李文亮有些懼怕地瞥了仇鸾一眼,慌忙低下了頭。
聽到李文亮說這話。彭嶽還沒有什麽反應,仇鸾倒是氣急敗壞起來,“你他媽放屁!我何時未曾派過援軍?”,說着。一腳将李文亮踹翻在了地上。
“仇大人,莫要心急。”,彭嶽狠狠瞪了仇鸾一眼,“身正不怕影子斜,他話語中又未曾提及于你…”
仇鸾何曾聽不出彭嶽話語中嘲諷的語氣。但也不好再說些什麽,隻是狠狠地盯着李文亮,退到一邊去了。
“李文亮,難道等不到援軍來就是你棄城的理由?”,彭嶽幽幽地看了仇鸾一眼,“況且你剛才話語中也說明了,并不是沒有可能等到援軍到來,對吧?”
“小的…小的知罪…”,李文亮雖然低着頭,但是他明顯感覺到了彭嶽冰冷的話語中暗藏的殺機。
“李文亮。你奮戰守城…我也見了,确實…是一功,不該抹殺…”,彭嶽的語氣突然變得強硬起來,“可是你棄城而去,你知道…城中的百姓…遭了多大的罪麽?”
“李文亮,如果我不殺你,恐怕以後棄城而逃的事還是屢禁不止。并且,我估計以後便沒有将領會全力守城,因爲他們都想着會有棄城而逃這條退路!”。彭嶽的語氣中也有一絲不忍之意,“我知道你們守城…很不容易,但是你們棄城,就是怕死!武将不惜死。懂麽?”
“惟約,即可向朝廷上封奏疏,請求将李文亮正法。然後通知各個邊關守将,今後棄城而逃者,與李文亮同罪!”
彭嶽說完,兩個士卒便将李文亮拖了下去。李文亮還想辯解些什麽,但看到彭嶽那冰冷的表情,便也失了勇氣。
“仇大人,這次你率軍救援,大獲全勝,這個功勞該怎麽算啊?”,彭嶽說着話,卻并沒有擡眼瞅仇鸾。
“彭大人,此次能過獲勝,皆是彭大人之功啊,我萬不敢冒領軍功…”,仇鸾讪讪說道。
“那李文亮守城不力,又該怎麽算?”,彭嶽冷笑着看了一眼仇鸾。
“彭大人…這是何意?”,仇鸾聽到彭嶽這話,不禁驚出了一身冷汗,“大人不是已将李文亮的罪行上奏朝廷了嗎?”
“不過我看這守城不力之罪也不能全怪到李文亮身上啊,我看着高台城牆…年久失修,尤其是那扇城門…我看這城牆是該好好修修了啊…”,彭嶽不緊不慢地抿了口帥案上已經有些涼了的茶。
“是…這城牆是有問題,是該修修了…”,仇鸾讪笑着答着,不知道彭嶽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我看該修的,不隻是這高台的城牆,這些天我看到的這幾個城池,都該好好修修。”,彭嶽還是沒有看仇鸾。
“對,是應該修…”,仇鸾此刻也隐隐聽出了彭嶽話語中的意思,他莫不是要拿自己開刀吧?
“我看該修的還不止城牆,還有戰士們的武器,戰士們的軍裝,戰士們的精氣神,戰士們的心…”,彭嶽說着話,一雙眼睛緊緊地盯着仇鸾。
仇鸾事到如今怎麽會不明白彭嶽的意思,此時急的額頭上都已經滲出了豆大的汗珠。
“彭大人,是下官失職,下官知罪…”,仇鸾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突然,一陣有些淩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隻見營帳的簾微微一掀,一張透着些慌亂的小臉湊了進來,隻是一瞬,便趕緊放下了簾子,伴着隐隐的泣音,映在了彭嶽心裏。
“青歌…”,彭嶽心裏一驚,不禁也慌亂起來,“她怎麽會來這?”
還沒容得彭嶽低頭細想,餘光便瞥到了跪在了地上的仇鸾,想起剛才那隐隐的泣聲,彭嶽一拍腦袋,暗自叫蠢。
“仇大人不必如此…”,彭嶽趕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到仇鸾面前,笑意吟吟地把他攙了起來。
“仇大人這是何故,難道是爲罪将李文亮求情不成?我剛才并無他意,還望仇大人勿作他想!”,彭嶽故意提高了嗓門,随即哈哈大笑起來。
“我知道,這軍費是緊張了些…”,彭嶽笑着說道,“軍士屯田,也隻勉強應付了日常,這修繕工作,還需另加撥款,不過…仇大人這的邊市貿易,很是繁盛啊,還望這些利潤要多多用于防衛鑄造上…”
彭嶽邊向仇鸾說着話,眼光邊在帳門口逡巡着:青歌到底去哪裏了?千萬不要生氣啊,一會兒一定要去尋她…
仇鸾見彭嶽突然轉了态度,還不知道是他那寶貝女兒的作用,心裏隻是納悶不已,不過自己也不能多問,隻能連連稱是。
“仇大人,這高台縣,就先由楊博駐守,你看如何?”,彭嶽笑着問道。
“甚好…甚好…”,仇鸾此時也說不出别的了。
“嗯,那如此我便也放心了…”,彭嶽笑着走回了帥案。
“仇大人,我在這甘州也停留了不少時日了,眼下我怕是要回大同了。畢竟,我此次來這邊關是奉命剿除邊亂,大同、宣府的情況是最爲危急的,所以我還是要盡快啓程回大同啊。”
彭嶽這時臉上已沒有了笑容,語氣中也微有歎息。是啊,自己剛剛見到仇青歌,恨不得多呆些時日,自己又怎麽會想走?
隻不過,解決邊關之亂是最重要的,自己此時必須放下私情。而且,自己已經有了嚴夢筠,有了顧婉兒,有些情感,雖然管不住,但是确實也該收收了。畢竟,大家都在生活,大家都有責任,都受限制,都有些身不由己。
“大人才來了幾日,怎不多停留些時間?”,仇鸾雖然嘴上這樣說,心裏卻巴不得彭嶽趕快走。
他眼見彭嶽是絕無與自己合作之意,并且今日之事,更令他後怕,鬼知道彭嶽那天頭腦一熱,會不會對自己動手。
并且他也暗自忖度起了自己的前途,攀附彭嶽是不可能了,當朝内閣首輔夏言就更不可能了,他素有廉名,又從不結黨,恐怕比彭嶽還難結交。
不過自己又不可能不依附一顆大樹,眼見現在曾銑不喜,彭嶽壓制,自己也是劣迹斑斑,萬一哪天被他們告發,朝中沒有個人保護,自己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
想來想去,仇鸾把主意打到了失勢不久的嚴嵩身上。憑借着自己靈敏的政治嗅覺,仇鸾感覺嚴嵩這棵大樹是可靠的,并且想要結交嚴嵩非常容易,隻要有錢就足夠了。
“多謝仇大人好意,但我不可因私廢公,還是應該馬上趕回大同啊…”,彭嶽敷衍一笑,他又怎能看不出仇鸾并無挽留之意。
彭嶽在營帳中又與仇鸾匆匆說了幾句,便借口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徑直與楊博出了營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