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虜不斷犯邊,衆位愛卿可有良策?”朱厚熜最近被此事搞得心煩意亂,甚至晚上睡覺都睡不安生,總是夢到此事。
這幾日朱厚熜數次召夏言入宮,就是爲了商議此事時,可最終還是沒有個頭緒。無奈之下,他便穿上了那身黃袍,再次上朝,準備把這件事拿到朝堂上說。
現在朱厚熜是真的意識到了這件事的嚴重性,他不願總是這樣被動,他想要長久地解決問題,可上次下旨令翟鵬徹底解決邊亂的事情,也令朱厚熜心裏産生了陰影:看來西北邊亂真的不是那麽容易解決的。所以他現在的态度,是無比的糾結與矛盾:他既想徹底地解決掉俺答帶來的動亂,又害怕這個過程中帶來的巨大損耗以及失敗後帶來的嚴重後果。
許多邊将也明白朱厚熜的這種心思,因此在現在這種情況下,西北那邊還能不時傳來捷報,說什麽已經擊退北虜,且斬獲無數…
彭嶽想起此事就覺得好笑,說擊退北虜也就算了,可是斬獲無數未免就自欺欺人了。斬獲的還不是那幫鞑子們搶的老百姓的東西,況且他們搶完就跑,能殺死幾個?現在彭嶽都開始懷疑擊退北虜的可能性了,估計是那幫鞑子搶完就跑了,要不然他們吃了大虧,怎麽還會屢次犯邊?
“陛下,臣認爲有一策可解決此事,并可保持邊境長期太平。”,彭嶽終于決定說出自己那個醞釀已久的計劃。
“哦?愛卿有何良策?”,聽到彭嶽這樣說,朱厚熜好似看到了一盞明燈,也變得滿心期待起來,因爲這個彭嶽實在是提過不少好主意。
“陛下。臣建議在大同恢複馬市,與北虜開通邊市貿易。”,彭嶽堅定地說道。
“此事萬萬不可!”,說話者乃是工部右侍郎雷禮。
彭嶽聽到他反對。就氣不打一處來,本來他是夏言提拔,可嚴嵩得勢後,他便投向嚴嵩,如今夏言回朝。他又想拼命讨好夏言,真可以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牆頭草。
“陛下,本朝并不是沒有馬市,遼東馬市等許多馬市都在開通,可這宣大馬市萬萬不可開通。”,雷禮說的慷慨激昂。
“雷大人此言差矣,既然這遼東馬市等諸多馬市能夠開通,爲何這宣大馬市不能開通?”,彭嶽聽到他這反對理由不禁有些好笑。
“彭大人難道忘了土木堡之變了嗎?”,雷禮冷笑一聲。看看彭嶽,“正統十四年,瓦刺借口馬市之事,大舉南犯,緻仕英宗北狩。這等恥辱的深仇,怎可不報?必須給他們一個教訓。”
彭嶽這才想起土木堡兵變中英宗被俘,當時朝廷大亂,因此大同馬市因此中斷的事,朝廷對此事一直耿耿于懷。
“可是廣甯馬市,開原馬市也曾因北虜進犯而關閉過。但現在不也仍在開放嗎,而且收到了非常良好的效果。我們怎能一直揪住土木堡之事不放?”
彭嶽将目光從雷禮身上離開,又投注到朱厚熜身上,“陛下。北虜之所以屢次犯邊,乃是因爲他們身處苦寒之地,生産又極其不發達,加上現在北方天氣更加寒冷,一些必要的日用品,他們都極其短缺。因此隻能去邊境搶劫。但是如果我們開通邊市貿易,便能解決這個問題,他們便不會來我大明搶劫了。”
“那彭大人的意思是爲北虜着想,解決他們的困難啦?”,刑部主事康朗說道,“陛下,北虜生性兇殘,他們殘殺大明百姓,如果我們不給予他們教訓,反而給他們邊市貿易權,怕是他們日後更加嚣張啊。”
康朗本是直臣,彭嶽一直很欣賞他,沒想到他也反對自己的意見,看來自己這個措施确實甚有争議,實施起來阻力頗大啊。
“陛下,現在我們的主要目的不是報仇,不是以牙還牙,而是要解救可能遭到北虜劫掠殘殺的大明邊境的百姓。我說的開通邊市貿易,不僅僅限于馬市,而是将其發展爲民市,允許民間與北虜進行貿易。如此一來,各取所需,北虜便也不會冒着生命危險來搶劫了。而且牲畜等物品對于北虜來說并不值錢,如果開通貿易,以我大明廉價的日用品換取馬匹,牲畜,不僅朝廷可以大獲利潤,百姓也可因此盈利啊。”,彭嶽言辭懇切,他不明白如此好事,爲什麽那麽多人都不同意。
“彭大人,你的措施雖然可行,但是你如何保證我們開了邊市貿易,就能停止戰亂呢?須知土木堡之變,就是在開通馬市的情況下發生的。”,監察禦史陳儲秀上前說道。
彭嶽也覺得陳儲秀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他知道陳儲秀也是忠臣,不可能包藏禍心。
“陳大人此言差矣。”,都察院左都禦史曹邦輔上前說道。
彭嶽聽了不禁高興起來,終于有肯幫忙的了。
“須知土木堡之變并非開通馬市引起,據我所知,遼東等地開通馬市,效果一直甚好,基本不曾有過戰亂。我們爲何不能嘗試一下,現在邊亂頻仍,如果開通邊市貿易有效果,那便是極好的。如果沒有效果,我們也沒有損失,你說對嗎?”,曹邦輔的一番話一下子說到了彭嶽的心坎裏。
“北虜久懷異志,如果大量我朝物品流入北境,怕是會增強他們的實力,倘若到時候他們再想南犯,我們豈不是更加吃虧?”,雷禮诘問道。
“雷大人言重了。”彭嶽冷冷地瞥了雷禮一眼,“邊市貿易隻是給予他們一些糧食衣服,又不會賣給他們其他東西。況且邊市貿易總的來說,還是對我大明有利。我朝向來缺少戰馬,而北境盛産強壯馬匹,讓他們拿戰馬與我們交換,吃虧的是他們。”
就這樣,彭嶽在朝廷上爲此事争論不休,将近過了小半個時辰。支持開通馬市的很多,反對開通馬市的也不少。朱厚熜在這個過程中卻是一言不發。
彭嶽在心中哀歎失策,他本以爲此事大有裨益,不會遭到那麽多反對,于是就沒有提前和朱厚熜,夏言商量,現在他才發現進行這樣一個決斷是那麽不容易。
他現在心中非常後悔沒有事先說服朱厚熜,争得朱厚熜的同意。他深知朱厚熜對付大臣的手腕政策,上次開通海上貿易之事也是因爲朱厚熜的大力支持,才成功得到實施。
自己的其他受到攻擊的改革,諸如軍器所,紡織所,都是朱厚熜力排衆議,才得以實施的。朱厚熜經過多年的帝王生涯,已經知道了怎麽去對付大臣,自從大禮議事件後,他便迅速成長,他懂得怎樣利用皇帝的權威去貫徹自己的意志,許多事能否實施,事實上隻是朱厚熜一句話的事。
當然,能夠實行海上貿易也是因爲群臣反對的理由不足,剩下的反對的那幫人說來說去其實就是遵守祖制,我大明朝無所不有,無須同外夷以通有無。
可是當自己拿出一些從京城外蕃那裏讨要來的玻璃等西洋物件和一些此時還未傳到中國的高産作物,他們便傻了眼。并且自己提出了弗朗機之事,他們更是無話可說,因爲弗朗機的威力,許多官員都是見過的。
而且朱厚熜當時一心實行新政,遵守祖制這種話隻能引起他的反感,并且自己事先向朱厚熜說了這其間的巨大好處,所以朱厚熜一拍闆,便決定了。
但今時不同于往日,朱厚熜再也不是那個雄心勃勃的帝王,再也不是那個一心想要幹一番大事業的君主。随着他日漸沉迷修道,他對朝政之事越來越懶得理會,更不要提會激起群臣反對的改革之事。
他開始隻想沉迷于自己的小日子,隻想着怎麽能多活幾天,怎麽能長生不老,這些是彭嶽想要阻止也阻止不了的。不僅彭嶽想要阻止,稍微正直一些的大臣都想阻止,可是誰也沒有辦法,隻能聽之任之了。
“各位愛卿,不必爲此事争論了,是否開通邊市貿易,日後再議。當務之急是解決邊亂!”朱厚熜的話微微帶着些怒氣。
不少人看出了朱厚熜的态度,便開始說什麽全力拒之,決不妥協什麽的。彭嶽心裏暗暗叫苦:看來開通邊市貿易的事要泡湯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