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大同的赈濟糧饷,已經撥過去了,相關派遣官員的交接工作,業已全部完成…”,彭嶽立在一旁,垂首說道。
“好…”,朱厚熜微微笑道,“若不是朝廷離不開你,朕真想把你派到西北,親自主持其事,那些官員,朕不放心呐…”
彭嶽聽朱厚熜這樣說,不禁暗暗加了個小心,他害怕朱厚熜的話中還有别的意思,不過看朱厚熜的眼神面色,倒也不像有什麽一語雙關的樣子,因此便也沒有顯露出來什麽。
“臣心爲社稷,隻要是能爲陛下解憂,去哪裏也是無妨的…”
“呵呵…你去哪裏都無妨,朕可舍不得你離開朝廷…”,朱厚熜目不轉睛地看着彭嶽,“那份派遣官員的名單,你現在有沒有,朕想看一下…”
“回陛下,那些官員并非是臣甄選的,而是由嚴閣老指派的…”彭嶽心下一陣激動,其實就算朱厚熜不問,彭嶽也準備找個由頭把這件事說出來,不過此時朱厚熜既然問了,那就省得自己再尋找時機了。
不過朱厚熜爲什麽會主動問這件事呢?難道他也察覺到了嚴嵩的跋扈,因此想要問上一問?莫不是對自己有所懷疑,擔心自己借着這個機會,和吏部、兵部的人與事搭上線吧?那自己應該避避嫌啊…一時間,好多種可能性與想法湧上彭嶽的心頭,讓他不禁暗自皺起了眉頭。
“哦?”,朱厚熜神色一動,“呵呵…倒是朕糊塗了,嚴嵩現在是吏部尚書,而且内閣的折子也都在他那裏批奏,倒是朕不該問你…”
聽着朱厚熜這不清不楚的表述,彭嶽倒也摸不準他心裏到底在想什麽,不過朱厚熜又說自己糊塗,這種話可不能接。隻能在一旁沉默不語了。
“現在西北那邊,應該沒有這麽亂了吧?”,朱厚熜見彭嶽不說話,倒是自己先開了腔。“上次你上折子,說這段時間,山西巡撫曾銑在平亂過程中,立功不小,出力甚大。是吧?”
“是的,山西巡撫曾銑、陝西巡撫翁萬達,皆是良将,此次力拒俺答,可以說他們二人的功勞最大…”
“翁萬達就算了吧,之前他可是打了不少敗仗,雖說該勉勵勉勵,可也要适時削削他的氣焰…”,朱厚熜邊說邊打了個哈欠,“曾銑倒是不錯。可算得上有勇有謀,現在西北又缺個人操持…這樣吧,就擢升他爲兵部侍郎,總督三邊軍務。”
彭嶽聽了朱厚熜的任命,自然也是心裏高興,忙歡喜地道,“陛下英明…”
不過此時朱厚熜倒沒顯得有多高興,還是一副看不出表情的神色,“眼下俺答是退了,不過山西的恢複卻是個大問題。隻怕朝廷的銀錢會不夠使…”
“子睿,你說要是再在東南沿海的港口加些賦稅,這怎麽樣?”,原來自從依彭嶽的建議。開口通商之後,無論是官府、還是民間,都因此得益,不過由于朱厚熜的種種擔心與限制,至今規模還是不算太大。
但那些錢來得是實實在在的,朱厚熜也嘗到了甜頭。因此一缺錢,他就想着在港口方面敲一筆,就算盈利多,也經不住他那麽折騰。因此彭嶽便将此事當成了一個政治砝碼,一旦真的“有求于”朱厚熜,他就在港口通商的賦稅增收上松松口,可總這樣,确實也不是個辦法。
“陛下,港口的賦稅确實是不能再加了,否則商路減少,利潤反而縮水…”,彭嶽也沒法給朱厚熜講那些經濟學原理,隻是說得挺言辭懇切,“陛下,臣會想辦法再多增加朝廷在漕運上面的盈利數額…”
朱厚熜聽彭嶽那麽一說,倒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加上彭嶽也說想辦法問題解決,他也就不願多加幹預了,“好,由愛卿執掌此事,朕很放心…”
“陛下,臣現在還對另一件事情頗爲擔憂…”,彭嶽表情肅穆,準備向朱厚熜發大招了…
“哦?什麽事情?”
“陛下,此次由嚴閣老向西北派遣的管糧郎中及一幹官員,臣并不贊同…好多人都曾犯有劣迹,這要是在平日也就罷了,可如今西北情況如斯,臣對這其中許多人…很不放心…”
“你的意思是…”
“臣怕他們貪污…”,彭嶽直截了當地說道。
“這…他們應該不敢吧?”
“陛下,有時候他們不想、不敢,但如果有外界壓力,他們卻不得不這樣做…”
“愛卿這又是何意?”,朱厚熜皺着眉頭問道。
“陛下,臣要奏報,前次大同兵變,說是因爲缺少糧饷,而糧饷的很大一部分…就是嚴閣老貪墨的!”,彭嶽雖然聲音很小,但說得卻異常堅定。
“什麽?”,朱厚熜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麽?”
“陛下,臣斷斷不敢妄言…”,彭嶽邊說邊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冊子,“陛下,這是臣私下查找的證據,一應數據與渠道,全部記錄在冊,還望陛下明察…”
彭嶽這一舉動,不僅是把朱厚熜看呆了,更把一旁的黃錦吓呆了:原來彭嶽這是有着充分的準備來賀嚴嵩死磕啊,完了完了,自己無形之中就被綁上戰船了,還以爲就是說幾句不要緊的話的事,這下子可玩大了,怎麽彭嶽不和自己提前說,這可有點不厚道啊…
“陛下,如若是貪念重些,倒也無不可,但那可是軍饷,況且西北戰事又急…”彭嶽話還沒有說完,朱厚熜便向他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自己要安安靜靜地看,安安靜靜地分析。
彭嶽立刻知趣地閉上了嘴上,隻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朱厚熜,翻細細閱剛從自己手中拿過去的那本小冊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