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先下去吧,我和翟大人在這兒,有點事情要說…”,黑臉漢子沖跟進來的那幾個同樣大汗淋漓的官員揮了揮手,便轉頭看向了翟鵬。
卻說這黑臉漢子是誰?原來他就是現任山西巡撫的曾銑,本來他倒是不愛說話,可對于這位自己極爲敬佩的翟鵬翟大人來說,那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怎麽?子重,難道是累得不行了?”,翟鵬将毛巾放到桌上,看着曾銑打趣道,“不管你怎麽樣,反正我是累得不行了,尤其是穿着這件鐵铠甲…”
“沒有,哈哈…這仗打得,隻覺得讓心裏頭痛快,又怎麽會累呢?”,曾銑說着話,那累得有些軟趴趴的身子瞬間又恢複了神采,“現在隻覺得神清氣爽,一點也不覺得累!”
“那便好,不過我這身子也是在京城裏呆嬌貴了,今日也沒怎麽幹活,隻是在城牆邊上巡視了一番,跟着搭兩把手,怎麽竟累成這個樣子,呵呵…”,翟鵬笑着搖搖頭,“不過一想到俺答那個家夥被打得落荒而逃,我這心裏瞬間又不覺得累了,哈哈…”
原來自朱厚熜同意撥款以後,翟鵬和一幹将領可謂是群情振奮。雖然他們知道六萬兩銀子并不算多,甚至于對修築西北城防來說,簡直是杯水車薪,但無論如何朝廷總算是給銀子了。
翟鵬和曾銑不愧是非常有能力的将領,抑或說是軍事家,因爲他們将朝廷的撥款應用發揮到了極緻。他們知道鞑靼善于野戰,所以他們想要按朝廷的旨意,打上一個大勝仗,就要避免與這些蒙古人在野外作戰,最好的辦法就是在攻堅戰中一舉将他們殲滅。
爲了達成這個目标。他們先是努力修築城牆,而且他們要注意節省銀子。他們自然也做不出來強行無償征調百姓的事情,所以他們隻能用自己的辦法:親自上陣,鼓勵士兵。
所以他們白天會親自到修築城牆的工地上。和那些築牆的士兵說兩句話,問候一下,雖然看起來很簡單,但每次一遭走完,早已是汗流浃背。
那些兵油子被喊去修城牆。而且基本上沒有什麽報酬,本來他們是非常不情願的,可長官的命令在那裏,他們又無法違抗,因此早就做好了磨洋工的準備。
可是每次翟鵬與曾銑一幹人等親切問候的話語,竟會讓這些習慣久居其下的莽撞大漢手足無措。當他們寬厚的手掌劃過自己的肩膀時,幾乎所有的士兵都會産生同樣的想法:跟着這樣的長官幹,即使錢少點也無所謂…
就是在這種同心共苦中,大同甚至整個山西的城防都跟着堅固起來。接下來他們要準備的,就是那場期待已久的大決戰:把鞑子打得慘敗。讓俺答一段時間内再不敢生出觊觎之心。
他們知道這很難,但是他們必須努力要做到。他們也沒有辦法拉着所有的士兵,到野外和鞑子決一死戰,因爲這不是明初,他們沒有那樣的實力,現在的鞑子也不像之前逃亡的北元貴族那般沒有底氣。
他們也不能以己之短,攻人之長,他們沒有那個本錢,死多了士兵是要給撫恤金的,可朝廷撥的那些銀子。還不夠修城牆的,他們隻有這一個機會,必須穩妥,要好好地把握住。
所以他們采取了誘敵之計。通過佯敗的策略把鞑子們吸引到了城牆邊上,準備在這裏将他們一舉解決。
鞑子們并非如此輕易地就能中計,可是他們進來打草谷連連失利。城外的老百姓和财産全部被轉移到了城内,似乎是要堅清壁野了。他們想要燒毀洩憤,可總會不知從哪裏沖出來一大隊明軍士兵,把自己這邊殺得七零八落。老天啊。鞑子打草谷的時候人數确實是少了些,可明軍也不能一下子來這麽多人吧?明顯是以多欺少啊,嗚嗚嗚…
當然,俺答也覺得這其中可能有詐,但是明軍一貫的懦弱以及對自己實力的自信讓他忽略了這些。
而且他們需要從大明這裏獲得給養,因爲他們是馬背上的民族,有些東西如食鹽、鐵等東西,他們真的需要從大明那裏才能獲取,可是明朝的那個狗皇帝至今不肯同意貿易互市的事情,他們隻能靠搶。
但最近這段時間,打草谷實在是沒什麽收獲,這群草原上的野狼餓得太久了,他們必須要拼上一拼!要讓狗皇帝知道自己的實力,這樣他們才肯開放邊市貿易,自己這邊也不用再死那麽多的勇士。
可事實證明,這次真的是自己失策了,俺答沒有想到,他們會準備得那麽充分,原來這是一場謀劃已久的陰謀,虧得自己準備得也還算充分,可是在他們拼盡全力的緻命一擊下,自己竟然敗得那麽慘…
自己要不要收手,像自己的祖先一樣,畏畏縮縮地在荒涼的大草原上過一輩子?因爲這場打擊實在是太厲害了,他在自己的麾下勇士眼中看到了恐懼,可是他又那麽不幹,不就是死了一些人嗎?打仗總要死人的,可偏偏這次死的人那麽多,最要命的還是一無所獲…
不,他們不是我們的祖先,我們的祖先是偉大的成吉思汗,是元世祖忽必烈!那片花花世界是屬于我們的,我們一定要把它奪回來!
茫茫無邊的塞外,風還在吹,黃沙呼嘯,抽打啃咬着覆在黃草下的嫩芽,略顯昏黑的日光讓俺答覺得更加煩躁。
一群被風沙包裹着的蒙古漢子,乘着勁馬疾馳在草原上,馬蹄揚起的塵土讓他們顯得更加神秘,不斷有一兩個鮮血淋漓的漢子從馬上墜下來,被後面停不住的同行者踏成肉醬。
要放在平常,他們絕不會如此做,可現在他們顧不得了,他們不知道那群大明狗,什麽時候會從後面追上來,他們現在要做的是逃命。俺答對這種情況,幹脆也是視而不見,因爲他也想盡快逃回去,逃回自己的那個家,那裏還有一群捉回來的奴隸,男女老少,也許他們躲不過俺答那憤怒的屠刀了。
編織的粗重辮子在風沙中颠簸顫抖,粗粒的沙被風卷起,抽打着俺答粗糙陰沉的面龐:我不會死心的,我還會回來的,我不會敗,我是戰神!我是戰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