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大人…”,徐階朝彭嶽見了個禮,便在相請中和彭嶽共同坐了下去。
“子升啊,恭喜你升遷之喜…”,兩個下人往書房送了些茶水糕點後,便就在彭嶽的示意下退了出去,一時間房中又隻剩下彭嶽和徐階兩人了。
“彭大人見笑了,若非您相助,我哪裏進的了吏部?因此我是特意來此表示感謝的…”,徐階笑着說道,語氣裏也滿是感激之情。
其實徐階也比彭嶽大不少呢,因此每當彭嶽看到這個未來将叱咤大明政壇的風雲人物和自己那麽客氣,心裏就覺得…很受用…
“這還是你自己的能力…”,彭嶽看看徐階,“我隻不過是和翟銮翟大人商量了一下,都認爲你是可造之材,朝廷總不能視而不見吧?哈哈…”
“總之我還是要謝謝大人的,須知有時候一句話的分量也是很重的…”,徐階環視了一下書房,倒是挺清淨,确實一個人也沒有,“其實我知道如今嚴嵩嚴大人掌權,可我不想求他,但是不求他,我便進不了吏部,因此對于大人的恩情,我自是記在心裏…”
“好了,不說這些虛詞了…”,彭嶽見徐階話語中也不避諱,自己也就沒有必要拿捏了,“其實之前夏大人就想把你調入吏部,隻不過…不過因爲夏大人離朝的事情,便把這件事給耽擱了…”
“夏大人的恩情,我自然也謹記心中,其實…我在心裏一直把夏大人當做我的老師看待,若非夏大人,恐怕我現在還在地方上,不知何時有出頭之日呢…”,徐階正色說道,語氣也很誠懇。
“夏大人雖然暫時離朝,但朝廷還需我們效力不是?所以打起精神來。好好做好自己的工作才是正理。”
“彭大人,隻怕如今想要效力,卻有人從中阻礙呢。”,此時徐階故意壓低了聲音。“如今恰逢聖上遭難,大權更是先交由内閣,可現在内閣中的争鬥卻是愈演愈烈啊…
翟銮翟大人名爲首輔,可實際上權力并比不了深受皇上榮寵的嚴大人,許大人和張大人更是不消怠言。所以現在朝政關鍵在于嚴大人啊…”
徐階說到這裏,便住了嘴,因爲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畢竟彭嶽已經與嚴嵩結成了親家,盡管他從夏言處得知,彭嶽對嚴嵩深爲忌憚甚至是憎恨,可誰知道他的政治取向會不會變呢?剛才他向彭嶽言明自己不願求嚴嵩,某種程度上就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政治立場,此時已經有些後悔了。
“是啊,現在朝政的關鍵在于嚴大人,可是…夏大人總有一天會回來的…”
“唔…彭大人竟有這種把握?”。徐階聽了彭嶽剛才那句話,不由得心中一動:他這是不是在向自己表明态度?
“如今皇上尚在病中,朝禮也就免了,可是想要見皇上…卻也難了…”,徐階語氣一頓,瞟了瞟彭嶽,“聽說如今皇上隻見過嚴大人兩面,其餘大臣一直相想而不可得呢…”
彭嶽自是聽出了徐階話中的試探之意,心想此人還真是小心,于是正色說道。“是啊,其實自從皇上病了之後,我也沒有見過皇上,如此想來。諸事倒真是要倚靠内閣了。”
徐階窺不透彭嶽到底是個什麽意見,因此也不願再和他賣關子了,隻是在一旁喟歎道,“想當初夏大人榮寵之至,卻沒想到今時皇上遭逢大難,夏大人卻是遠離朝政。不得分憂啊…”
“得寵失寵,還不是一瞬的事。”彭嶽見徐階提起此事,倒起了和他論論史的興緻,“曆史上多少名士,位極人臣,無限榮寵。可是用不了多長時間,便是情境凄涼,有些甚至直接成了冢中枯骨,這些在史書上,不過就是幾頁的樣子。”
“彭大人一語中的…”學徐階笑着說道,“其實哪裏是朝臣名士,我看這後宮鬥争的激烈程度就絲毫不遜色于朝堂…”
“哦?子升此話怎講?”
“彭大人可知端妃與王甯嫔被下旨處死的事情?”,徐階粲然一笑,“哈哈…本來我們做臣子的,是不該議論此事…不過如今處于私室,我就但說無妨啦…”
“啊…對,沒有關系…”,彭嶽将手往桌子上一搭,“告示已經貼出來了,端妃和王甯嫔被賜死的消息自然也不胫而走,怎麽?難道這其中有什麽蹊跷麽?”
“彭大人,端妃可是當今寵妃,她有什麽理由謀害皇上呢?而王甯嫔雖已失寵,而畢竟多年情誼,加上性子也溫婉,真想不到她會有這個膽量…”,徐階捋捋胡子,神秘地笑笑,“聽說皇上如今口不能言,聖旨自然也是拟不成了,這旨意恐怕是方皇後代皇上下的吧?”
徐階說完,與彭嶽相視一笑,二人即刻會意。其實他們都明白,這隻不過是方皇後爲報多年失寵之仇,因此借着這個機會将兩個俏生生的美人都給除去了。
“想端妃昔日可謂是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如今落得那麽一個結局,真是令人唏噓啊…”,徐階邊說邊搖了搖頭,臉上卻沒什麽惋惜之色,反正不是自己老婆…
“是啊,看來…方皇後棋高一着,不愧能統領六宮…”,彭嶽抿口茶,有些漫不經心地說道。
“彭大人此言差矣,這樣說來的話,方皇後絕對不算是一個聰明人,而且她也絕不是最後的勝利者…”,徐階眉目一挑,輕輕說道,“皇上寵愛端妃,可方皇後于皇上…皇上病中将端妃處死,這可不是個明智之舉。雖說是處死了一個敵患,可皇上病愈後,能高興的了嗎?所以說方皇後此舉倒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自己受到了皇上的憎恨,還把便宜送給了後來的人…”
彭嶽本來在這件事上倒沒多想,可聽徐階這麽一說,倒是頓時明白了,不過他忽然好想又想到了什麽,總覺得有些熟悉呢…
“不過現在話說出來容易,但做起來卻又難了,身在局中的人,往往會忽略了這點…”,徐階說着話,語氣中竟有惋惜之意,“想來夏大人當初恐怕也是沒有明白這一點,才有了郭勳之患啊…夏大人當時雖然除掉了政敵,并且沒有讓皇上抓到把柄,但是他不知道那件事已經埋下禍根,皇上已經對他有所忌恨了。夏大人看似是勝利者,但無疑他已經在無形中失去了很多東西…”
彭嶽有些驚異地看了看徐階,卻見他向自己眨了眨眼睛:這個徐階,明着是和自己講後宮,暗裏卻是在隐喻試探自己的态度,還真差點着了他的道,不過他可真是個聰明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