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婚禮比上次還要熱鬧,畢竟是皇上親自賜婚嘛,大家多多少少也要來意思意思,表示表示,這也算是對皇帝老人家的尊敬嘛!
當然,以彭嶽和嚴嵩在朝中今時今日的地位,大多數官員也不得不來賣個面子,因此彭嶽的庭院雖大,但現在這種場面下,也顯得有些擁擠了。
賓客盈門,笑臉相迎,可作爲新郎官的彭嶽卻沒顯得有多開心,不過最煩惱的是自己還不能讓别人看出來自己不開心。
因此彭嶽便極盡所能地敬酒喝酒,在人家看來就是彭大人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本來不善飲酒的他今日竟如此能喝,盡管已經看出來十足的醉态了吧…
他們卻不知道彭嶽這樣做,隻是爲了晚上好過一些,如果喝醉了,洞房花燭夜也許就能馬馬虎虎地應付過去了吧?所以彭嶽越喝越興奮,殊不知随着精神狀态越來越迷糊,彭嶽的意識也漸漸迷亂起來。
恍惚中彭嶽竟然以爲今日的新娘是雪琪,其實本應該就是雪琪的啊,但這種幸福的想法隻持續了一瞬,便就消失掉了,因爲他看到了嚴氏父子那笑嘻嘻卻很可憎的面孔。
想想自己的兩場婚禮實在是有些可笑,因爲在這個神聖的日子中,自己都在想着另一個女人。不過彭嶽在這場婚禮上卻沒有什麽愧疚之意,反而讓自己想起了更多的人,雪琪,紫菱…她們都很美麗,很可愛…
當然,嚴夢筠也是個很好的女子,不過無論是什麽原因,她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個。盡管她同樣善良,同樣美麗…
也許她也有他的無奈吧,畢竟她也是沒有選擇的,這也是彭嶽在心裏唯一對她感到抱歉的地方。
此時已經和彭嶽拜過堂的嚴夢筠就靜靜地坐在榻上。似乎已經等了很長時間了,嘗試着活動一下腰肢,确實是有些酸麻,不過她還是不好多作移動,畢竟新郎官還沒有進來呢。他還沒有給自己掀紅蓋頭呢。
屋内燭光融融,說不出的暖意,一如嚴夢筠此時的心情。一想到自己成爲了彭嶽的新娘子,嚴夢筠總是抑制不住地一陣歡喜,因爲這是自己一直以來的心願啊。
才女總是愛幻想,這句話對于嚴夢筠來說實在是太合适了。自從彭嶽走進自己的心裏後,嚴夢筠就常常在幻想自己與彭嶽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所謂才子佳人,皆如是也,尤其是在嚴夢筠這種情窦初開的年齡。
其實嚴夢筠也明白美好的婚姻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自己根本就沒有選擇。隻能聽之任之,可在遇到彭嶽後,她便不這樣想了,她想要爲自己争取,但是她又沒有這個膽子。
于是嚴大小姐每日便是輾轉反側,爲自己日後的婚姻生活感到苦惱,那個讨厭的男子啊,怎就偏生走進了自己的心裏?有時候嚴夢筠都不知道自己是該擔憂還是甜蜜了。
嚴大小姐就似中了魔咒一般,常常在一陣期望與失落中搖擺不定,結果還是不知道自己的歸宿到底在何處。
知道那日爹爹告訴自己。皇上已經賜婚,拟将自己嫁于彭嶽。那是自己第一次在父親面前失态,結果紅了臉的嚴大小姐便在向父親告了聲禮後,便羞赧地跑開了。
天知道當時嚴嵩看見嚴夢筠這副嬌滴滴的小女兒表現。到底是如何無奈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也隻有天知道嚴夢筠那日回到房中,流下了多少歡喜的眼淚。
嚴夢筠很感謝上天,因爲他給了自己一個最完美的結局,至少她的想法是這樣的。世界上有什麽事情比得償所願更加美好呢?世界上有什麽事情比嫁得一個如意郎君更加令人期待呢?
所以嚴夢筠就這樣靜靜地坐在這裏,默默地等待着那一刻的到來。她期盼着彭嶽親手揭開蓋頭,滿臉幸福地看着自己,自己也滿臉幸福地看着他。
漸漸地,她似乎感覺到了彭嶽那有些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正在向自己走來。繼而便是一陣沉默,他就在屋子裏,好像是默默地站在某處看着自己。一想到這裏,嚴夢筠仿佛都能夠嗅到微微的酒氣了。
咦?他怎麽不動?站在那一直盯着自己怪不好意思的…嚴夢筠一想到自己的臉倒是被紅蓋頭遮住了,便不安地扭了扭身子。
是他!因爲嚴夢筠感覺到彭嶽一屁股坐到了榻上,坐到了自己旁邊。哎呦,怎麽沒輕沒重的,莫不是喝得醉醺醺的吧?
那一會兒…還怎麽洞房花燭夜啊?一想到這個,嚴夢筠連忙暗啐了自己兩口,呸呸,真不知羞,其實…其實自己是擔心他的身體才對,酒多傷身嘛!不過他應該是今天很高興,所以才喝了那麽多酒,一想到這,嚴夢筠一顆心又歡喜起來。
當然,嚴夢筠在那裏左思右想的同時,坐在旁邊的彭嶽腦子中也是一團亂。本來他想要把自己灌醉的,可不知爲什麽,今天喝了好多酒,卻就是醉不倒,倒是肚子漲得難受…
此時意識還算清醒的彭嶽看看嚴夢筠,又看看窗外,心裏頭一陣煩亂:今晚要怎麽捱過去?要是自己後來不那麽慫,還能多喝幾杯就好了…
盯着在一旁有些扭捏的嚴夢筠,彭嶽知道自己不能在這裏幹坐到天亮,他結過婚,他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麽。自己應該挑開她的紅蓋頭,與她飲了合卺酒,然後和她說些體己話,最後…
可是彭嶽什麽都不想做,什麽都不敢做,他隻想靜靜地坐在這裏。也許在别人看來,自己今日可謂是風光無限,天子賜婚,滿堂朝臣來賀,衆人的賀禮幾乎堆滿了院子,而自己也有幸赢得了一個******。
最重要的是,自己與當今朝中最炙手可熱的嚴閣老結爲了親家。夏言剛剛離朝,自己就又“傍”上了嚴嵩,誰有這等福氣啊!可表面看起來很美好的事情,裏面卻往往藏着不爲人知的艱辛。
彭嶽有時候會想,如果自己是一個沒有良心的人,萬事隻考慮自己的利益,那麽也許自己就不用那麽糾結了。可是彭嶽做不到,他猶記得自己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時,楊一清等人對自己的教誨。如果不是憑着那一腔意氣,也許自己走不到這步…
輕歎一聲,彭嶽從自己的思緒中退了出來,因爲他聽到了身旁輕輕的響動,是嚴夢筠。對啊,自己在這坐一晚上,難不成還想讓人家陪自己坐一晚上?
細細一想,嚴夢筠應該在這裏坐了挺長時間了吧?自己是一直在外面招待,她可是敬了幾杯酒就進來了…
一想到這裏,彭嶽趕緊拿起了桌上的喜秤,準備爲她挑開紅蓋頭,讓她活動一下。可是自己該叫她什麽呢?嚴姑娘?夢筠姑娘?娘子?有的不太合适,有的叫不出口…
“相公…你回來了…”,還沒等彭嶽說話,嚴夢筠倒是先叫出了口,聲音很輕,但彭嶽聽得很清楚。
“相公?”,對,是該叫相公…彭嶽一陣恍惚,舉着喜秤的手便凝在了空中,他好希望,掀開蓋頭後,看到的會是另一張臉,他忽然不想先把這個紅蓋頭掀開了…
彭嶽腦中忽然閃過一個想法,他慢慢将喜秤放到一旁,轉而抓起了嚴夢筠的一隻手,“在這坐累了吧,試着先活動一下…”
嚴夢筠的手剛被彭嶽握住,身子下意識地一顫,不過随即她便意識到這是彭嶽,是自己的夫君。一抹笑意便蕩在了臉上,隻不過因爲蓋頭遮着,倒沒人能瞧得見這美麗的笑容了。
“相公,妾身…妾身不累…”,嚴夢筠輕聲應着,順勢活動了一下身子,卻沒想到一時間又麻又痛,竟一下子軟倒在了彭嶽懷中。
“怎地那麽傻?自己在屋子裏坐着,就不知道活動活動?”,彭嶽扶起嚴夢筠,握住她的手站了起來,“來,在屋子裏走幾步,活動一下就好了…”
“嗯…”,嚴夢筠輕輕點了點頭,紅蓋頭也跟着一晃一晃的,“謝謝相公…”
“好了,不要說話了…”,彭嶽握住嚴夢筠的那隻手抓得更緊了些,他覺得自己挺無恥的,因爲他在心裏把旁邊這個女子當做了雪琪,把現在這個時刻當做了與雪琪的洞房花燭夜,這就是他不肯掀開紅蓋頭的原因。他怕一掀開,所有的夢便就都沒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