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剛剛閑下來的彭嶽坐在那,歇了沒一會兒,便就又遇到了這種“不速之客”。
“來人自稱姓嚴,說是要與您商議…皇上賜婚一事…”
“嚴嵩?”,彭嶽一驚,身上的疲倦感登時消得無影無蹤。
“快請他進來…”,彭嶽說着,自己也跟着向大堂走了過去。嚴嵩親自來府上拜訪,自己自然不好拿出夏言那麽大的架子拒之門外。況且人家說了要與你商議賜婚之事,那明裏暗裏就帶着“我是你老嶽父”的意思,這樣看來,你還好意思和人家擺譜嗎?
想到此節,彭嶽又覺得自己坐在大廳那裏幹等着也不是回事,怎麽也得出去迎一迎吧?看來嚴嵩要把女兒嫁給自己還真是一個好主意,在未撕破僞裝之前,表面上還是要過得去的。再說是天子賜婚啊,自己還能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不成?
“哎呀,嚴大人,竟勞您親自前來,實在是不勝惶恐…”,彭嶽剛走出内室沒幾步,就遇見了由下人引導着進來的嚴嵩。
“啊…子睿,哈哈…你平日政務繁忙,自是不能讓你跑來跑去的…”,嚴嵩上前兩步走到彭嶽身邊,由彭嶽引導着向大廳走去。
“以前還和我挺客氣的,見了面都彭大人,這可倒好,朱厚熜一賜婚,我這彭大人就成了子睿了,還知道必須得走在我前面,這角色轉換是夠快的…”,彭嶽在心中暗道。
“子睿啊,最近可是在忙些什麽?”,嚴嵩來到客廳後,倒也沒擺譜,挑了個下首的座位就坐了下去。
彭嶽自然也不好拿大,做到嚴嵩對面後,便擺出了一副笑臉,“其實不忙的。也沒什麽正經事…”
“是麽?”,嚴嵩端起茶杯,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怎麽我聽說前兩天夏大人還專門拍馬車來這。邀你到府上議事,似乎很晚了你才回來…看來你是這兩天閑下來啦…”
“我去…他怎麽連這件事都知道,看來還是挺下功夫的嘛…”,彭嶽不禁暗中深吸了一口氣,他這是來者不善啊。看來他今日肯定不是要來找自己商議婚事的,這隻是一個幌子罷了。
彭嶽轉念又一想,這不對啊,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不會那麽直截了當地把這件事說出來,頂多是旁敲側擊罷了。可能自從朱厚熜賜婚後,他就慢慢感覺與自己的關系近了吧,至少不會像以前一樣把自己當做一個夏言的死黨,而處處防範小心翼翼了。
其實要論起來,這其中雖然有些弊端。但更多的還是好處。也許自己能因此而在嚴嵩這裏探知更多的消息與态度,他沒準也會在不經意間透露給自己一些需要的東西,看來朱厚熜賜個婚也是好處多多啊。
“其實也不是什麽要緊事,隻不過是夏大人朝堂上受到斥責,向我詢問補救之策罷了…”,彭嶽知道這種事還是不要編的太離譜,畢竟那天是夏言剛剛受到斥責的時候,如果說沒什麽事,隻是叙叙舊,商量些平常政事。嚴嵩這個老狐狸肯定是不信的。
而且彭嶽知道,嚴嵩之所以提起這件事,肯定是懷疑夏言找自己商量對付他的對策了,畢竟這兩****堂上發生的事對嚴嵩很不利。嚴嵩也能看出來。彭嶽也知道,就算自己這樣說,嚴嵩也不一定會信,他肯定還會疑心,但是也僅僅限于懷疑而已。他之所以會問自己,其實無意中也流露出對自己還抱有信任的想法。不然他就不會問自己了。
“原來是這樣…”,嚴嵩呵呵笑道,“那子睿可是給夏大人提了什麽好辦法麽?”
“額…他倒是問得挺詳細,看來他還挺知道怎樣利用自己的優勢,以二人現在這種微妙的關系,嚴嵩這樣問自己,自己不能堅決不答,也不能推诿敷衍,彭嶽不得不承認嚴嵩确實是個聰明人,他比自己會把握度…”
“其實也沒什麽好辦法啦,解鈴還須系鈴人嘛…”,彭嶽說得倒是很坦然,“其實關鍵還是在夏大人自己,我就說以後您就不要做觸怒聖上的事,皇上讓您戴青葉冠您不就戴嘛,别和皇上對着幹,結果到頭來被訓斥一頓丢了顔面不說,青葉冠還是該怎麽戴就得怎麽戴…”
“哈哈…”,嚴嵩聽到這倒是忍不住笑了出來,“子睿獻得…可是個妙計…”
“這…我當時肯定不是這樣說的,要客氣的多,不過道理确實是那麽個道理…”,彭嶽搔搔腦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對,确實是那麽個道理…”,嚴嵩的表情迅速恢複了平靜,“不過…那日朝堂之事發生後,夏大人是不是對我…有些意見啊?”
至此,彭嶽終于明白并确定了嚴嵩此行的目的:他要利用自己來和夏言緩和關系。其實他這個算盤很正常,通常來說,應該也很有效,隻不過事情總會有例外的:譬如嚴嵩從來不曾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思…
“這個…那日朝堂之後,夏大人确實對您頗有微詞…”,彭嶽倒知道這個時候欺騙嚴嵩是沒有用的,如果自己和嚴嵩說夏大人對你印象很好,那日的朝堂之事他一點也不介意,他還希望以後你能給他多提建議,讓你們二人互相進步,那麽嚴嵩肯定打死也不信,不僅如此,恐怕嚴嵩對自己的疑心也會漸漸重起來。所以彭嶽此時必須快速分清什麽時候該說實話,什麽時候不該說實話。
“看來那日朝堂之上…我的舉動确實是讓夏大人不高興了啊…”,嚴嵩撫撫他那花白的胡須,睇了彭嶽一眼,“子睿,你說是不是夏大人之前就對我有些意見啊?”
“這個…哦…之前皇上南下祭祖的時候,因爲群臣上表稱賀的事情,夏大人也對您的态度有些不滿。不過那都是小事情,況且過了那麽長時間,夏大人已經不在意了,總的來說,夏大人對您的印象應該還是不錯的,我想這點您心裏應該也有數…”。經過一番快速的甄選後,彭嶽便把認爲該說的話都說了出來,認爲不該說的話便藏了下去。
“我心裏應該也有數?呵呵…你倒是真會說…不過聽起來确實不像假話…”,嚴嵩在心裏暗暗嘀咕道。
“子睿啊。你看…其實我對夏大人還是敬佩有加的,奈何卻因一時沖動得罪了夏大人,你說我該如何補救是好啊?”,夏言說完便靜靜地盯着彭嶽,好像真的是要向他垂詢問策似的。
“我去…這是在試探我麽?彭嶽越來越發現好像嚴嵩真的比自己要聰明那麽一點點。盡管自己還不是很願意承認這一點。他很會利用這種非常微妙的關系與形式,而自己有時候難免會意氣用事,看來年紀大确實沒有白吃飯啊…”,彭嶽在心中暗暗歎道。
彭嶽真想告訴他你什麽也不用做,就那麽慢慢等着,自然會有一個“好結果”的,可是他知道說了也是白說,反而讓自己失去了以後能夠利用嚴嵩的機會,不如自己反将他一軍…
“這個…夏大人也不算是心胸狹隘之人,您多向他行一些示好之舉。夏大人應該就會釋然的…”,彭嶽邊說邊故作輕松地笑了笑,“不知道嚴大人想出了什麽辦法?”
“額…其實正是因爲沒有什麽好想法,所以才來問問你嘛…”,嚴嵩又很聰明地把皮球踢回到了彭嶽那裏。
“這個老家夥,老狐狸!”,彭嶽在心中暗暗罵道,“不過可能他心中确實是有些急迫了,畢竟這幾天夏言的動作很快,嚴嵩一派的不少人都遭了秧。嚴嵩也不傻,自然看得出這是夏言的反攻倒算,所以他自然要主動出面和解了,因爲他知道目前自身的實力還不足以和夏言抗衡…”
“其實夏大人還是很好相處的。您和他道個歉,多往他府上跑兩趟,應該會有作用的…”,彭嶽雖然嘴上這樣說着,但是心裏明白夏言已然認定嚴嵩觊觎他的首輔之位,又怎肯輕易饒過他?
“唉呀…看來也隻能如此啦…”。嚴嵩面色稍霁,不過彭嶽看得出他仍然是很憂慮的,“這樣吧,我于兩日後在府中設宴,到時候邀夏大人及一些賓客前來,一是向夏大人緻歉,二是向夏大人緻謝,表達一下這幾年來夏大人對我栽培的感激之意,還望子睿能夠将我的這份心意傳達給夏大人…”
“額…這倒不失爲一個好辦法,如果夏言真的在大庭廣衆之下去赴宴,而且還接受了嚴嵩于席間聊表心意的舉動,那麽他以後倒是不方便給嚴嵩穿小鞋了,果然是早有對策啊…”,彭嶽在心裏暗暗想道,卻又琢磨起來怎樣才能不讓嚴嵩得逞。
“嚴大人,這種事情我去說不好吧?恐怕還是您親自登門比較有效,不然…效果恐怕也不會太好…”,彭嶽面露難色,有些委婉地推脫道。
“這個…”,嚴嵩皺皺眉頭,也顯得很爲難,看樣子應該是在夏言那裏吃了幾回閉門羹,不過現在他應該是在斟酌自己的話。
片刻之後,嚴嵩長舒口氣,擡起頭來盯着彭嶽,“那好!那我就親自去請!”
“如此甚好…”,彭嶽笑着點了點頭,“嚴大人有此番心意,相信夏大人也不會計較那些許小事了…”
其實在剛才嚴嵩猶豫的片刻,彭嶽也一直在思考。他覺得沒有必要在嚴嵩宴請過夏言之後,自己這邊就真的不能采取什麽動作了。如果此番宴請能夠麻痹嚴嵩,那麽對于日後之計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看來自己還是不夠“無恥”,要是想在官場混得風生水起,怎能總矛盾于一些君子行徑?自己以後一定要更無恥一些才可以啊,哈哈…
“那我現在就不耽擱了,馬上啓程去夏府吧…”,嚴嵩在和彭嶽說了半天之後,心裏也寬慰起來,“對了,子睿,你千萬不要忘了兩日之後的宴約。而且夢筠也一直想見見你呢,你有時間多往我府上走走才是,啊?哈哈…”
“啊…好,有時間一定過去拜訪…”,彭嶽嘴上應着,心裏也盤算起來:兩日之後…哦…沒耽擱,離自己去雪琪那裏約定的時間還早一天,不過看來也隻能在三日之後再去那裏了…
彭嶽邊琢磨着,邊客套地把嚴嵩往外送,不過忽得想起兩日之後又要見到嚴夢筠了,到時候是不是會有些尴尬?畢竟她現在可算是自己未過門的妻子,自己是該早點去見一見她呢?還是晚點去避免見她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