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前面就快到皇宮了,沒法再快了…”,車夫揚了揚馬鞭,又謹慎地收了回去。
“那就稍微快些,在前面的人下車之前趕上他…”,彭嶽舒口氣,又坐回了車内。
自己昨日本來是去夏言府上登門拜訪過的,可不湊巧的是,夏言偏偏就不在府上。等了大半天,還是不見夏言,有些不耐煩的彭嶽便就留了封信告辭了。回到府上之後,一直沒有等到夏言回信的彭嶽不覺有些氣餒,早知道就在雪琪那裏多呆會兒了,總強過在夏言那裏撲了一場空…
“大人,追上了…”,車夫在外面扯着嗓門喊了一聲,彭嶽被重重地颠了一下,“您正好到了下車的地了…”
“你慢點…”,彭嶽直起身來扶着車轅下了車,正好看見前面夏言也剛好下車,正準備往宮裏走,“夏大人,等等我!”,彭嶽連忙扯起嗓子喊了一聲。
“哦?子睿?”,夏言聽到彭嶽的喊聲,也轉過身來,定在了那裏,“昨日聽說你來了我府上,恰巧我有事出去了,讓你空等一場,真是抱歉啊…”
“沒事沒事…”,彭嶽笑着應了一聲,突然轉過身去沖車夫說道,“把我那個帽子拿下來,對,就是那頂青葉冠…”
“夏大人,我留的那封信你看了麽?”,彭嶽抓着青葉冠急急地跑到了夏言身前,“昨日我也是有些事情,所以等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夏言瞄了一眼彭嶽手中的那頂青葉冠,臉色也不覺有些陰沉,“那封信我看了,不過有些事我還想問問你…”
“嗯?什麽事…”,好像是怕趕不上上朝的時間,彭嶽一邊問一邊快速向前走着。“昨天時間确實有些急,所以我有些事說得不是太清楚…”
“我很納悶嚴嵩什麽時候有的把女兒許配給你的想法?”,夏言皺皺眉頭看着彭嶽,目光中滿是不解。
“哦…我說皇上賜婚是嚴嵩進言的話。其實也是我猜測的…”
“這個你不用解釋…”,夏言沖彭嶽擺擺手,“其實不用你說,我也能想到這是嚴嵩的主意,要不然皇上都不一定知道嚴嵩有那麽個女兒…我是想問嚴嵩爲什麽會有這種想法?”
“嚴嵩…啊…”。彭嶽不好意思地笑笑,眼神卻有些逃避,“他之前和我提過要把女兒嫁給我,隻不過…都被我婉拒了…”
“什麽?他之前和你提過?”,夏言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怎麽你之前也沒和我提過這件事?”
“我之前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所以也就沒有提…”,彭嶽眨眨眼睛,扯了個謊,“其實我當時怎麽也沒想到。嚴嵩會讓皇上賜婚…”
“是啊,誰能想到嚴嵩會做出那麽個舉動,看來嚴嵩把女兒嫁給你的決心還是蠻堅定的嘛…”,夏言揶揄般地說道,“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嚴嵩爲什麽會有這種舉動?”
“這很明顯嘛,自然是想與我們搞好關系,畢竟郭勳倒台了,形勢也很明朗…”,彭嶽低聲說道,心裏卻在猶豫要不要現在就和夏言說嚴嵩有陷害他的心思。畢竟現在夏言脾氣比較焦躁。如果在這個時候告訴夏言,嚴嵩有不軌的心思,難保夏言會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舉動。
“我看嚴嵩所圖不會有那麽簡單吧?”,夏言意味深長地說道。“也許他是真的想拉攏你,可是對我…就不一定了…”
“夏大人這是什麽意思?”,彭嶽看着夏言,眼神卻有些遊離。
“我是說…我覺得嚴嵩另有所圖…”,夏言輕聲說道,眼睛卻一直盯着彭嶽。“嚴嵩這些日子可是在皇上面前做了不少小動作,送青詞,煉丹藥,雖然工作不怎麽見成效,卻也說得上是十分賣力,這應該就不僅僅限于與我們拉近關系的目的了。”
“要說是爲了固寵,我倒還可以理解,畢竟大臣心裏都有這個念想,誰也不能免俗,不過…”,夏言撇撇嘴,輕笑一聲,“不過發生了這件事後,我倒是有了危機感,看來嚴嵩所圖并非如此簡單,他是觊觎我這個首輔之位啊…”
“夏大人,您這是…這是哪來的話…”,雖然彭嶽想要和夏言同仇敵忾,一起對付嚴嵩,而且如果夏言産生了這種危機感,那麽他除掉嚴嵩的決心會更強烈。但是彭嶽不想讓夏言把朱厚熜賜婚這件事和對付嚴嵩扯上關系,畢竟自己也是一個“不知情的受害者”。但是從夏言現今的口吻來看,他對自己也産生了一絲絲疑心,确實,這件事實在是太令人始料未及了。
“這不是一種試探的猜測,而是一種經過分析推敲後而幾近确定的結論…”,夏言說着話,腳步也慢了下來,“現在抛開嚴嵩不說,我隻是想問一問你…你對嚴嵩的态度我也清楚,但是…嚴嵩怎麽就會産生把女兒嫁給你的心思?”
“這個…實不相瞞…”,彭嶽長舒口氣,苦笑一聲,“我之前不是因爲開私口之事而有求于嚴嵩麽?所以那個時候和嚴嵩的關系…走得還算近一些…”
“哦…我明白了,難怪夏言會有把女兒嫁給你的想法…”,夏言說到此處,便哈哈笑了起來,“雖然我知道你對嚴嵩的心思,但是旁人不知道,甚至嚴嵩也不知道,所以他才想要拉攏你,而且客觀來看,想要擠掉我,拉攏你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做法。”
“夏大人,我和嚴嵩之間真的是…”,彭嶽歎口氣,也不知道夏言心中到底是個怎樣的想法,“其實我也有找皇上退婚的想法,隻不過要是找皇上退婚的話…”
“不用找皇上退婚…”,夏言沖彭嶽擺擺手,“如果你找皇上退婚,難免會引起皇上的不滿與猜疑,既然皇上同意了嚴嵩的提議,肯定是有着他的考慮,所以這件事你就不要再考慮推脫了,再說皇上已經下達的旨意,怎麽可能輕易收回呢?”
“你也不用擔憂我心中的想法與态度,别人不知道,我還不清楚?”,夏言笑着拍了拍彭嶽的肩膀,“這麽多年了,我怎會不相信你?隻是可歎嚴嵩失策,那叫什麽…賠了夫人又折兵啊,哈哈…倒是你得了個便宜媳婦,聽說嚴嵩的女兒長得很漂亮呢!”
“夏大人取笑了…”,彭嶽尴尬地笑了笑,“夏大人既明白了嚴嵩用意,不知可是想好了對策?”
“應對之策?呵呵…嚴嵩選擇拉攏你本就是失策,我還需要什麽對策?”,夏言滿不在乎地說道,“我知道,嚴嵩此舉不過是想離間我們的關系,同時拉近你們的關系,但是他這個目的是達不到的,我爲什麽要擔心呢?你總不會真的因爲嚴嵩把他一個女兒嫁給你,就跑到他的陣營去吧,哈哈…”
“夏大人,話雖如此,但是您不能真的不加以注意吧?”,彭嶽見夏言走得急了,便又自覺放慢了腳步,“要知道嚴嵩有這種野心,而且他在皇上面前小動作那麽多,咱們不能視而不見啊…”
對于夏言這種漫不經心的态度,彭嶽也是有些着急。他總不能告訴夏言,其實曆史上嚴嵩确實把你給搞下去了。不過就算他現在和夏言說了這種話,夏言也不相信啊。
“我當然不會一點也不注意…”,夏言頓了頓,看看彭嶽,“不過想要除掉他,卻也是難了。他現在勢力也不小,根基也不淺,皇上對他…也還算信任,他沒犯什麽大錯誤,打壓一下是可以的,但是要想除掉…并不是那麽容易的…”
“夏大人,防患于未然啊…”,彭嶽有些激動地提醒道,“須知今日心慈手軟一下,将來就可能會給自己留下大麻煩…”
“我自然是知道這個道理…”夏言轉過頭來看看彭嶽,“不過說實話…對于這件事,我确實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打壓尚可,要想一舉解決禍患…可能性不大…”,夏言邊說邊搖了搖頭。
彭嶽倒是明白夏言的這種心思,他沒有對付張璁、郭勳等人時的危機感,自然也不會對這件事付出如此多的心思。當然,他也看出了這件事的艱難性與複雜性,嚴嵩現在很得朱厚熜的心思,并且他也沒做什麽逾矩過分的事,光指着他貪污受賄焖點黑錢,朱厚熜是不會把他怎麽樣地。畢竟在朱厚熜眼中,聽話能幹是最重要的。
“夏大人,其實對付嚴嵩也不顯得那麽要緊…”,彭嶽皺皺眉頭,忽然又想起了什麽事情,“其實隻要您能一直保持聖眷不衰,嚴嵩就是絞盡腦汁也不可能達到目的。”
“這是自然…”,夏言拂拂袖子,“不過要是真想保持聖眷不衰,卻也不是一件易事…”
“這…”,彭嶽拉拉夏言的衣袖,面露難色,“夏大人,今天那頂青葉冠…您帶了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