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也沒想到他這麽快就能辦成…”嚴嵩看起來并不是很高興,“本來我以爲和陶仲文說完之後,怎麽也要過一段時間才成,沒想到彭嶽的動作那麽快。”
“嗯?”,嚴世藩将一粒果子扔進嘴裏,“這不是陶仲文向皇上說的嗎?關他彭嶽什麽事?”
“當然關他的事,要是沒有彭嶽他們一群人,這件事怎麽會有那麽容易完成,你以爲他陶仲文有那麽厲害?”嚴嵩瞥了嚴世藩一眼,緩緩說道。
“哦,這個我還真不清楚,我以爲陶仲文裝模作樣地算一卦,然後說是上天之意,那麽皇上自然而然就同意了,嘿嘿…”嚴世藩抹抹溢到嘴邊的果汁,絲毫沒在乎嚴嵩抛過來的那個白眼。
“哪有那麽簡單,要真是這樣,那朝中之事豈不都是他陶仲文說了算了,還要咱們幹什麽?”嚴嵩撇撇嘴,“其實陶仲文在皇上跟前也不容易,隻有皇上問到他了,他才能說說想法,而且還要謹慎言語,揣摩揣摩皇上的心思,你以爲“伴君如伴虎”這句話是說着玩的?,要是陶仲文真那麽不知收斂,估計他就成了第二個段朝用了。邵元節教出來的徒弟,都聰明得很,不會隻是學修道煉器,“帝王心思”才是他們最應該修的功課。”
“那看來他陶仲文也很會做事啊,咱們這次可是承了他一個大人情…”嚴世藩擦擦手,“必須要彭嶽好好謝謝咱,要不然這買賣可是虧大了。”
“他彭嶽自己也出力不少,都是看準了機會才上奏,找人造勢,做得都是一氣呵成,不過最後還是虧得皇上問策于陶仲文時,陶仲文說的那幾句話,所以彭嶽這次确實是該好好感謝一下咱們。”
“陶仲文到底說的什麽話,竟然那麽管用?”嚴世藩在一旁笑着問道。
“這我也不知道…”嚴嵩搖搖頭,“其實沒有必要知道陶仲文到底說了什麽,就沖他那随機應變的聰明勁,你就可以推斷出那幾句話肯定說到皇上心坎裏了。還記不記得上次行宮火災,陶仲文也受了輕傷,結果他說是替皇上禱告,把皇上所受的部分災禍轉移到自己身上的結果,次日我一聽說這個消息,真是對他的急智佩服得五體投地。”
“而且陶仲文這次也趕上了好時候,正巧他做了一件很讓皇上開心的事,所以這次他這幾句話才那麽管用…”嚴嵩有些遺憾地笑笑,“要不然我還想把這件事情拖一拖呢…”
“哦?不知他做了什麽讓皇上高興的事啊?”
“他向皇上進獻了一種湯,名叫“固本精元湯”,皇上服用了之後很高興,很滿意,所以這次事情也順利了些…”
“哦?固本精元湯?這是個什麽湯?”嚴世藩說着,忽而臉上露出一陣淫笑,“是不是那種喝了之後能夠增強體力,夜禦多女的那種湯,我可聽說最近宮裏面爲了皇上修道又從民間征集了不少童女,爹,要不然您向陶仲文讨個方子過來?”
“胡說,皇家的事豈是容你亂議論的,小心你那張嘴!”嚴嵩狠狠瞪了嚴世藩一眼,“還有,陶仲文獻藥方這個事,不許給我到處亂說,這都是皇家隐秘!”
“好,是,爹,我記下了…”嚴世藩見嚴嵩真的生氣了,連忙低頭任起錯來。
“爹,照您這樣一說,陶仲文這次出手卻是是看在您的面子上啊,不然陶仲文還真沒必要冒這個險,畢竟這件事對他也沒什麽好處,您到底是怎麽和他說的啊?”嚴世藩此時直想把剛才那件事繞過去,于是連忙轉移起了話題。
“那倒是,陶仲文知道皇上不願意他插手朝政之事,所以平日都很謹慎,絕不多言,但是你要是說這件事他一點好處都沒有,那可就是你錯了…”
“哦?陶仲文在這件事上能得到什麽好處?”
“其實嚴格來說也算不上什麽好處,但是我就是憑借這點說服的他…”嚴嵩的語氣此時變得深沉起來。
“爹,您就别和我賣關子了,您快點告訴我您到底怎麽和陶仲文說的吧。”嚴世藩好奇地向前面探了探身子。
“其實這裏面有一件事,幾乎沒人知道,但是這件事卻在陶仲文心裏是個疙瘩,當初他和我提過兩句,我就記了下來,結果沒承想今日竟起了大作用…”嚴嵩笑眯眯地看着嚴世藩,好像心裏得意得很,“你還記不記得上次夏言私下聯合衆大臣告發段朝用的事情?就是因爲這件事,陶仲文私下非常忌恨夏言,因爲段朝用是陶仲文舉薦的人,夏言那一招,差點連累了陶仲文,幸虧陶仲文關鍵時刻站出來指責了段朝用,并用玄理爲自己開脫,所以才逃過一劫,但是他心裏對夏言的仇視可是去除不掉了。”
“哦?當時不是有傳言,說是因爲陶仲文和段朝用因爲私下不和,所以陶仲文才站出來指責段朝用的嗎?”
“這個傳言就是陶仲文着人放出來的,其實我當時也爲這個傳言的傳播推波助瀾了。”嚴嵩看着嚴世藩那不解的眼神緩緩解釋道,“皇上最怕受人欺騙,反而對朝臣争鬥整件事看得很開,他知道這是無可避免的,而且皇上也利用了這一點,想用誰就用誰,,需要誰就用誰,這樣一來朝臣也就都知道乖乖聽話,這就是“帝王之術”,哦…我好像說偏了,陶仲文看出了皇上的這種心思,所以他通過傳播自己與段朝用不和的消息,來讓皇上相信自己和段朝用沒有瓜葛,沒有聯合起來欺騙他,這樣也就避免了自己的禍事,怎麽樣,陶仲文的心思夠缜密吧?”
“陶仲文還真不簡單啊,看來以後真要小心這個人了。”嚴世藩看看嚴嵩,眼神中還存着些疑惑,“可這和開私口有什麽關系?”
“當然有關系,因爲我對陶仲文說了,此舉是爲了拉攏彭嶽,陶仲文也知道彭嶽的重要性,他平時在皇上跟前,非常清楚皇上對衆大臣的看法,所以他也勸我将彭嶽拉攏過來,而且…”嚴嵩笑着把眼睛眯了起來,“而且我還說我會利用這個機會在彭嶽和夏言之間制造矛盾,這樣一來,夏言便少了一個大幫手,自然也就容易對付多了…”
“哦…原來是這樣,打得真是好算盤…”嚴世藩點點頭,笑着說道,“他夏言得罪誰不好,偏偏要得罪陶仲文,看來這次夏言倒黴也是活該了…”
“不過,爹,您怎麽有把握讓彭嶽和夏言之間産生間隙?我看現在二人之間的關系似乎是牢不可破啊?”嚴世藩問着嚴嵩,自己也在一旁捏着下巴想了起來。
“牢不可破就是非常容易破…”嚴嵩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既然你都知道二人的關系看起來牢不可破,那麽皇上能不知道嗎?現在二人還沒有做什麽引起皇上忌憚的事情,可要是哪天他們做了什麽讓皇上不高興的事情,那麽皇上也就容不得他們了,你說對嗎?”
“哦…您是說利用皇上來将他們的聯盟關系拆散!”嚴世藩興奮地說道。
“什麽叫利用皇上!不許胡說!”嚴嵩狠狠瞪了嚴世藩一眼,“現在這隻是一個不成熟的想法,實施起來還是比較有難度的,而且現在時機不對,皇上對夏言還很寵信,所以我們一定要耐得住性子。當然,我們也要給夏言給郭勳相鬥留出充足的時間,現在私口之事解決了,夏言應該就會拼盡全力去解決郭勳了,先讓夏言替咱們把郭勳這個家夥收拾了吧。”
“爹,您難不成是想坐山觀虎鬥?”
“不是坐山觀虎鬥,而是坐收漁翁之利。”嚴嵩笑着說道,“鹬蚌相争,雖然會留下來一個,可是那個人也長久不了。夏言和郭勳相互傾軋,即使夏言鬥赢了郭勳,但是在這個過程中,皇上對夏言的信任和依賴也會逐漸減弱,朝臣相結,讒言互攻,甚至是生活作風問題都能被拿出來說事,你說皇上對夏言的印象還能好的了嗎?畢竟他夏言的勢力也比郭勳強不了多少,而二人偏偏又合不來。”
“爹,太好了,但願郭勳,夏言二人能夠趕快決出一個勝負,這樣咱們也就省力多了。”
“他們有他們的事,咱們也不能閑着。”嚴嵩此時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首先,咱們自己也要在皇上那裏找準自己的位置,現在朝中許多所謂的能臣都是他夏言的人,政績咱們是比不過他,但是我們可以比聽話,比勤奮,總之要在皇上那裏留下一個好印象。皇上不是喜好修道嗎,那我們就投其所好,多往皇上那裏送些青詞,藩兒,你也不要閑着,你跟着爹一起寫,我就不信寫不出能令皇上滿意的青詞,平時多揣摩揣摩皇上的心意,多做些讓皇上高興的事情,這些小處做好了,終有一天會有大用處的。”
“對,既然現在皇上也較爲倚重爹爹,我們就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堅決不做會讓皇上不高興的事情。”嚴世藩在一旁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爹,我上次寫的那幾篇青詞皇上還滿意嗎?”
“嗯,上次你寫的那幾篇青詞皇上非常滿意,藩兒,你就接着寫,就憑青詞這一點,爹在皇上那裏也能直起腰來。”嚴嵩仰起頭眨眨眼,“還有彭嶽,一定要趁這個機會将他拉攏過來,這樣不枉咱們承陶仲文一個人情,也有利于拆散他和夏言的關系,總之,彭嶽這個人有大用處,一定要将他拉到我們的陣營,有他幫襯,日後會省去許多麻煩。”
“嗯,爹爹說的對,不過拉攏彭嶽也是一個麻煩事,如果真想在短期内直接把他拉攏到咱這邊,恐怕也隻能通過夢筠妹子了。”
“對了,我最近也沒問問夢筠,他到底對彭嶽是個什麽看法,她和你說沒說過?”嚴嵩頓了頓,看着嚴世藩問道。
“我倒是問過她,不過她什麽也說不出來…這件事根本不用問她,她能有什麽主意,您讓她嫁誰她會不嫁?”嚴世藩在一旁略帶調侃地說道。
“話是這樣說,但是畢竟是夢筠的終身大事,也不能馬虎了。”嚴嵩邊說邊歎了口氣,“我正因爲知道夢筠性子柔弱,所以才想問問她真正的意思,因爲我知道她就算不願意,恐怕也不會說出來,都是你母親,平日讓她讀書都讀傻了,遇到這個事都沒有主意。”
“爹爹也不用擔心這個事了,我覺得夢筠妹子還是對彭嶽挺有好感的,最近她言語中總是有意無意地提到彭嶽,可是當我一細問她便臉紅着不說了,我看她肯定也是動了心思。不然怎麽會這樣?”
“是嗎?”嚴嵩此時臉上倒有些驚奇之色,“那就好,那就好,我還擔心委屈了夢筠,隻要是她願意就好。”
“不過您猜那天夢筠對我說了什麽?”嚴世藩有些憋不住笑了出來,“她說彭嶽頗有文采,寫得一手好詩詞,我真是…哈哈…”
“什麽,難道夢筠不知道彭嶽一開始的時候,寫奏折都得找别人潤色嗎?他還寫得一手好詩詞,真是可笑,看來彭嶽騙人的功夫還不賴,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