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發生了什麽事情?”嚴世藩見自己老爹氣有點不順,便趕忙跑了過來。
“今日朝堂之上,皇上又痛批了夏言一頓…”嚴嵩喘了兩口大氣,擡起頭來看着嚴世藩幽幽說道。
“這是好事情啊,爹,您爲何不高興?”嚴世藩咧開嘴有些不解地笑笑,“夏言倒黴,難道您不高興?”
“你知道什麽!”嚴嵩瞪了嚴世藩一眼,又把頭低了下去,“前些日子郭勳剛被皇上責罵完,你也知道,段朝用那件事情,皇上雖然對郭勳沒有實質性的懲罰,但心裏頭肯定别扭,加上郭勳此人驕縱跋扈,實在難成大事,所以爲父覺得跟在郭勳身後…并不穩妥,因此這些日子我與郭勳也刻意疏遠了些,反而往夏言府上跑了不少趟,可沒想到夏言…竟然也會遇到這種事情,現在爲父都不知道該往哪邊靠了,唉…”
“那夏言到底是因爲什麽事情被皇上責罵?”嚴世藩擡起頭看着嚴嵩問道。
“這…這件事說起來就有些滑稽了,可以明顯看出這是有人在背後給夏言使絆子,說了夏言的壞話,而且這人八九不離十就是郭勳。”嚴嵩笑着答道,“今日皇上召夏言及一幹重臣到朝堂議事,夏言遲到了一會,皇上就很嚴厲地批評了他,很且話說得很絕,還要求他把之前賜給他的銀章和親筆敕令都還回來,甚至還勒令他緻仕…”
“哦?看來夏言這确實是遭了别人的暗算了…”嚴世藩笑笑,“背後進讒,本來并不是什麽了不起的手段,可是挑準了時機的話,皇上偏偏就吃這一套…看來夏言的處境也并不是像我們之前想象的那樣好啊…”
“話也不能這樣說…”嚴嵩皺皺眉頭,“其實之前我們想要借機扳倒夏言這種想法根本不現實,我可以看得出來,夏言此時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還很穩固,短時間内根本沒有人能夠取代夏言的位置,即使偶有責備,也隻不過是一時氣急,或者郭勳使策,但是即便是郭勳,也抵不過夏言的位置,他畢竟是個武官,唯一比夏言強的一點就是他是個勳戚,家族勢力較爲強大,但是在我看來,郭勳肯定鬥不過夏言,他終有一天會落敗的…”
“那照這樣看來事情确實是很棘手啊…”嚴世藩邊說邊翻了翻眼皮,“我看郭勳也是靠不住,授了個國公的稱号後,便一點也不知道收斂,他難道忘了還有一個夏言嗎?我看此人終有倒黴的一天…不過夏言…上次我也和您說過了,恐怕您想要到他那邊謀事,他卻不肯把你當做心腹啊!要我說,爹,你不如哪邊都不要靠,自己落得清靜,就要夏言和郭勳相互争鬥,到時候誰勝誰敗,也不關您的事。”
“其實我也想過這樣,可是你也知道,爹這幾年能夠高升,夏言助力不少,如果我真的落得一身清靜,恐怕我這仕途也就不那麽順利了…”嚴嵩苦笑着說道,“兩人相争,總會有一人獲勝,到時候肯定是獲勝的一派分享勝利果實,哪裏輪得到一個靠邊站的人上位?就算我有幸得到皇上賞識,可是那時候恐怕我在朝中行動也會受到掣肘,舉止也會很艱難,畢竟你和人家之前不是一派的嘛,唉…”
“爹考慮得周全…”嚴世藩用大拇指揉揉眉心,“那這樣确實是難了,自成一派也不是個事,難免會引起夏言和郭勳的忌憚,而且您現在的勢力…還沒有那麽大…”
“郭勳,夏言,看來我哪一個也選不得,隻有依靠皇上了…”嚴嵩歎息着說道。
“爹,其實不必如此,我們還有一策,不過關鍵就是挑對人罷了…”嚴世藩邊說邊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其實您可以發展自己的勢力,也可以說依附他們的勢力,隻不過您自己要把握好度,看清楚人…”
“此話何意?”
“我的意思是您不必依附于夏言和郭勳,而是轉而交好于其黨人,這樣既避免了正面沖突,又可以發展自己的勢力,看似中立,實則自成一派,您明白我的意思嗎?”
“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不要再充當某一派的心腹智囊,避開他們兩派鬥争的鋒芒,轉而與兩派其他官員交好,并從其中發展自己的勢力,我說的對不對?”嚴嵩此時笑得有些憨,好像急于得到嚴世藩的認同似的
“正是如此!”嚴世藩得意地拍了拍腿,“不過這個度很難把握,還需要爹爹自己去留意,雖然您要避其鋒芒,但是您也要在暗地裏與其中兩派都保持着千絲萬縷的聯系。郭勳那一派好解決,不是武将便是世家,大部分人心思都單純的很,您要結交他們也很容易,因爲他們也需要一個有力的文臣在朝中幫襯着,将來就算夏言倒台,但是您與他們并沒有正面沖突,他們也樂得和您結交。夏言就麻煩些了,他的勝算比較大,您必須在這上面多壓些賭注,但是您又不能壓在夏言身上,免得引起郭勳一夥的忌憚,而且夏言…也并不一定有此意,所以在夏言一派選一個對的人結交,實在是重中之重。”
“你分析得很有道理,不過…這個度太難把握,人也太難尋找…”嚴嵩沉重地歎了口氣,“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實在是太難了啊!”
“爹,這件事确實是難了些,不過人…我卻是已經幫爹找好了…”嚴世藩眯着眼睛,目光中卻有種異樣的神采,“戶部左侍郎,不,現在應該叫戶部尚書彭嶽,隻要您将此人拉攏到咱家,那麽這件事就八九不離十了…”
“彭嶽?嗯…這恐怕是難了…”嚴嵩皺皺眉頭,“你也知道,彭嶽與夏言的關系甚是緊密,想要把他拉攏過來确實是不容易,而且…雖然彭嶽此人平日對我…也還算禮遇,但是總感覺他在刻意與我保持距離,所以我感覺很難把他拉攏過來…”
“爹,這件事不能因爲難就放棄,事在人爲嘛!”嚴世藩皺着眉頭說道,“其實我也是思考了很久才選定的人,您看他向皇上遞了緻仕的折子,可是皇上不僅親自下诏把他召了回來,還授了他戶部尚書的職位,這說明什麽,說明皇上離不開他…”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而且我還知道此人非常聰明,非常懂得把握分寸…”嚴嵩有些不情願地說道,“他不僅僅與夏言交好,和朝中其他大臣關系也不錯,像錦衣衛指揮使陸炳等人,私下和彭嶽也有交往,甚至一些内侍都和彭嶽走動頗近,譬如皇上從安陸帶來的那個老太監黃錦,此人到底鋪了一層多大的關系網,我有時候都納悶…”
“其實他這些手段也不足爲怪,朝中不少大臣都懂得多結交些官員、内侍,隻不過我比較納悶的是他彭嶽看人也太準了。據我所知,彭嶽與他們結交時,許多人還并未得勢,隻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官,要知道這可不是一門簡單的功夫,有時候結交錯一個人,會帶來很多麻煩,但是彭嶽好像從來沒有犯過這種錯誤…”
“對,他的目光确實很長遠,他和東宮走得也非常近…”嚴嵩這時候也在一旁細細揣摩起來,“現在雖然霍韬掌管詹事府,可是他卻不懂得這其中的妙用,天天隻會利用詹事府來和夏言作對,真是老糊塗了,但是彭嶽并不是如此,許多在東宮授課供職的翰林和彭嶽的關系都比較近,聽說有幾個人就是從他那學堂走出來的,而且有不少人都在他那學堂裏講課授識,手腕當真了得!”
“對,如果能像他這樣,就是一種比較好的狀态,不過很少有人能有他那種毒辣的眼光,沒想到如此年輕,看人竟然那麽準…”嚴世藩舒了口氣,“其實一開始他和郭勳也有交往,隻不過因爲上次他反對郭勳進入兵部,結果使得二人決裂,不過他把賭注都壓在夏言身上了嘛,這也不奇怪…”
“對,交好彭嶽很重要,許多事權還掌握在他手中,而且他那麽會做人,我看就算夏言倒台,他也不會跟着遭殃,因爲他的根插得很深,不僅僅隻是依靠一個夏言…”嚴嵩歎息着說道,忽得一拍大腿,“不好,我看事情沒那麽簡單…爲何他彭嶽與那麽多人交好,可和我之間的交情卻是淡入清水一般?我看我要是想交好于彭嶽,要比想象中困難得多…”
“您說得也是,我倒沒有考慮過這一點,不過…不過也許有其他原因呢?”嚴世藩舔舔嘴唇,“其實我覺得夏言的許多策略未必是他自己所思,彭嶽應該從中助力不少,夏言對您的态度…不過這應該不是彭嶽能夠左右的…”嚴世藩此時的思維也開始混亂起來。
“爹,這您不必擔心,彭嶽此人性格偏柔善,您主動結交于他,我不信他不承您這個情,彭嶽好像還沒有過主動交惡于人的舉動…”嚴世藩邊說邊用手指搔了搔頭,“其實辦法也不是沒有,您如果極力想要結交一個人,是不會不成功的…”
“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麽辦?”嚴嵩皺着眉頭,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彭嶽此人不愛财,因爲他就不缺錢,總往他府上跑,一沒什麽理由,二也起不到什麽作用…”
“爹,我有一個辦法,不過我要是說了,您可别不高興…”嚴世藩低着頭說道,“我想…那個…彭嶽不是喪妻不久嘛,也沒有妾室,不如…不如把夢筠妹子許給他…”
“啊?”嚴嵩顯然沒有料到嚴世藩會提出這個建議,“這…這我倒是沒有想過…不過夢筠已是二八年華,也到了婚配的年齡,彭嶽的年紀也不算大,長得也是相貌堂堂,況且以他今時今日在朝中的地位,倒也不是配不上夢筠…”
“而且我聽說彭嶽和他的喪妻非常恩愛,因此一直也沒有妾室,如此夢筠嫁到彭家,想來不會受什麽委屈,再說彭嶽喪妻也有一段時間了,總該續弦吧?要是把夢筠妹子許給他,我就不信彭嶽成不了我們的人…”嚴世藩得意地說道,“不僅如此,要是彭嶽真的娶了夢筠妹子,那麽他對您就應該執父禮,到時候就不是您結交他,而是他依附您,聽命您了…”
“你這确實是個辦法…不過不知道夢筠願不願意…”
“夢筠妹子有什麽不願意的,她一向就連個主意都沒有,平常除了搗鼓她那些琴棋書畫,她還能有什麽想法,隻要您和她說了,她肯定同意!”嚴世藩在一旁哈哈笑道。
“怎麽說夢筠呢?”嚴嵩笑着指了指嚴世藩,“不過以夢筠的性子,她應該也不會反對,畢竟嫁給彭嶽,也不算委屈了他,隻不過不知道彭嶽那邊是什麽想法…”
“彭嶽能有什麽想法?他還不願意?夢筠妹子長得多漂亮,比他喪妻可好看多了吧…”嚴世藩在一旁咂咂嘴說道。
“還有許多其他因素呢,之前夏言想把他女兒許給彭嶽,彭嶽不也是沒有答應嗎,當時彭嶽還是夏言的心腹呢…”嚴嵩在一旁皺着眉頭說道。
“他夏言的女兒能和夢筠妹子比嗎?夢筠妹子典型的大家閨秀,多少人想着娶都高攀不上呢,我還覺得便宜了他彭嶽呢!”嚴世藩笑着說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總之最近一段時間要和彭嶽多走動走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