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青歌這時候打量起彭嶽的宅子,院子不大,栽了些花草樹木,倒是雅緻。前面是幾間房屋,與倆面牆圍着院子,确實是寒酸簡陋了些。
紫菱聽到彭嶽的聲音,一邊答着一邊小跑着過來,臉上本就有幾道面粉,剛才爲了掩飾,用袖子一擦,面粉弄得到處都是,顯得更滑稽了。
“韻哥哥,我正做着…”紫菱正解着圍裙,擡眼卻看見了仇青歌。
紫菱見彭嶽竟然帶了一個女子回家,不禁驚奇起來,一時間竟呆在了那裏,心裏微微還起了怒意:怎麽他在外面認識了個姑娘,還帶到了家裏來,自己竟然事先都不知道。
“哦…怎麽是你?”紫菱小臉一揚,滿眼的不服氣,她突然想起了那日在鬧市之中的事。雖然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但是由于仇青歌長的過于出衆,所以自己還是把仇青歌認了出來。
“啊…”彭嶽看見紫菱這樣,也有點不好意思,“菱兒妹妹,這…這就是我請來的客人。”
“啊?怎麽請她來了?”紫菱一臉的鄙夷,她倒是不太記恨鬧市上的事,但是彭嶽竟然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将她帶回了家,而且紫菱突然想起當時彭嶽看仇青歌看得眼睛都直了,現在莫不是…
“來晚了,家裏沒糧食了,隻有倆個人的飯…”紫菱邊說邊擺擺手往裏面走,她見自己說話的時候,仇青歌在旁邊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心裏更不高興了。
仇青歌見了紫菱這個态度,心裏也不免生氣:“正好我們倆個人,真是謝謝你了。”說罷一臉得意地看向紫菱。
“哼!”紫菱一臉憤怒地轉過頭來,“你這個人怎麽那麽,那麽…”一句話憋在嘴裏,卻是說不出口。
彭嶽見了這個場面,趕緊打個圓場,佯作生氣地對紫菱說:“菱兒,怎麽這般無禮,這是待客之道嗎?”
還沒等紫菱說話,彭嶽立馬轉向仇青歌賠個笑臉:“青歌姑娘,家妹無禮,還請見諒。”說着便做了個把仇青歌往屋裏請的手勢。
仇青歌在彭嶽面前也不好發脾氣,瞥了紫菱一眼,提了提裙裾便向屋裏走去。隻留下紫菱站在那裏咬着嘴唇生悶氣。
彭嶽跟在仇青歌後面,瞪了紫菱一眼,用手勢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紫菱撅着嘴,跟着他倆不情願地進了屋。
“寒舍簡陋,還望青歌姑娘不要嫌棄。”彭嶽偷偷瞄了瞄倆人的神情:“青歌姑娘光彩照人,我這也是蓬荜生輝啊,哈哈…”幹笑了倆聲,卻見二人互相睨了一眼,都不搭話。
“菱兒,不知你還記不記得,我們與繼思分别的那日,我帶你去醫館看病,當時走的匆忙…沒有帶錢,你看病的錢便是這位青歌姑娘給的,正是青歌姑娘解了這燃眉之急,你這樣對嗎?”彭嶽不斷用眼神示意着紫菱。
紫菱本就是個小丫頭,也不記什麽仇,剛才隻是生個悶氣,加上也不願讓彭嶽難堪,聽了彭嶽的話,也便低下頭不說話了。
彭嶽見氣氛有些緩和,趕忙給倆人互相做了介紹。
“青歌姑娘,菱兒私下還向我誇你漂亮呢,哈哈…”彭嶽打趣道。
紫菱聽了,擡頭看了一眼彭嶽,一句“哪有”聲音低的連自己也聽不見。
仇青歌也有心緩和氣氛:“如此那便謝過菱兒妹妹了,其實菱兒妹妹也是很漂亮的。”
紫菱小臉一紅,一句“不許叫我菱兒妹妹”被硬生生吞在肚子裏。
“倆位都是美女,哈哈…”彭嶽插科打诨道。卻見二人都尴尬地低下了頭。
彭嶽讨了個大紅臉,一拍腦袋,“瞧我,淨說話呢。”起身便爲仇青歌倒茶。
“謝過大人。”仇青歌柔聲答道。
彭嶽轉個身,趕緊給紫菱也倒上,趁仇青歌低頭喝茶的檔,撫了撫紫菱的頭,臉上作出一個安慰的表情。
“最近家中客人不少…這宅子簡陋了些,我正打算換座府邸,不知道青歌姑娘有麽有什麽可以推薦的地方?”彭嶽見仇青歌進來後,一直在四處打量着,雖然沒有說什麽,但看得彭嶽心裏始終覺得不自在,好像是遭了嫌棄一樣,于是便開頭提出了自己有意換座宅子的想法。
其實之前官員來此做客時,彭嶽雖然也感覺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終究也沒放在心上。況且那些官員一個個聰明謹慎,自然也不會流露出什麽異樣的表情,事情也就那麽過去了,即使是上次夏言到自己這裏,毫不在乎地說自己府中簡陋,自己也不以爲意,可現在仇青歌就這樣左看看,右看看,倒讓彭嶽趕緊爲自己做個解釋,打個圓場。果然,女人和男人就是不一樣,更容易勾起男人的自尊心。
“你不是這幾天一直在看宅子嗎?”紫菱擡頭看看彭嶽,卻被彭嶽瞪了一眼,“幹嘛要問她…”聲音低如蚊,也不知道彭嶽聽沒聽見。
“這件事小女子可是爲大人拿不得主意了…”仇青歌盈盈一笑,“這還是需要大人自己斟酌,畢竟方方面面都要考究,想必大人對此也是很在意的…”
“啊…對,哈哈…姑娘所言極是…”彭嶽本就是沒有向仇青歌讨建議的想法,如今仇青歌這樣說,自己肯定是不會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了。
“大人既要把錢投在生意上,還要想着買新宅子,這錢…可是夠麽?”仇青歌這話問得倒是真切,并無半分揶揄的味道。
“其實…現在想想确實是不夠的…”彭嶽皺皺眉頭,也爲這件事發愁起來。其實照現在的情況來看,自己實在拿不出太多銀子來投資航運,本來就是抱着“賺一點投一點,以利滾利”的想法來做這檔生意,盡管自己知道沒有太多本錢是做不來這檔生意的。
本來一開始自己也想着向夏言借些錢,可是夏言爲官也還算清廉,也拿不出多少錢來。而且他對做生意這件事是不感興趣的,估計也不願主動參與其中,畢竟他的心思都在“權力”上面。
“彭大人,其實眼下我也拿不出太多錢來…畢竟…家父在西北…”仇青歌擡眼瞅瞅别處,也不知道是爲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還是爲了轉移彭嶽的注意力,“大人不妨利用自己的便宜行事之權,來保證自己在一開始能夠…在漕運生意上站住腳…”
“你的意思是想要韻哥哥以權謀私,做不好的事情嗎?”紫菱氣鼓鼓地盯着仇青歌,好像也爲自己終于能夠理直氣壯地“斥責”一次仇青歌而感到高興。
“哪有?”仇青歌爲紫菱這突然的指責既感到委屈,也感覺不忿,“什麽韻哥哥…”
“剛剛明明是你自己說的,你還不承認!”紫菱指着彭嶽,“韻哥哥,你說,她剛才是不是說了?”
“韻哥哥…哦…”仇青歌終于明白紫菱是什麽意思了,不禁臉一紅,“菱兒妹妹,你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紫菱拿手點點小臉蛋,“總之,韻哥哥不會那樣做的,而且韻哥哥最恨那些貪官污吏,最瞧不起他們做的那些事了…對不對,韻哥哥?”紫菱說着,便又看向了彭嶽。
彭嶽讪讪笑着,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菱兒妹妹真的誤會了,我并非要彭大人去貪污受賄,欺壓商人…”仇青歌見紫菱雖然已是成年,卻帶着這一股天然未脫的稚氣,不禁感覺有些好笑,也是生不起氣來了,“我隻是要彭大人能夠想想辦法,讓一些資金較少的商人也能順利經營,不至于被擊垮…”
“對對…青歌姑娘說的對,一定要想辦法幫助那些小商人,鼓勵這種風氣,制定一些優惠政策,因爲一開始的時候,許多人對做這個都有顧慮…”彭嶽看着仇青歌笑了起來,又趕緊把頭偏向了紫菱,“嘿嘿…青歌姑娘說的…真的挺對的…”
“菱兒妹妹,其實我也很讨厭那種貪污受賄,以權謀私的行爲…”仇青歌低聲說着,不知道爲什麽神色也有些不愉悅,“我之前以爲彭大人做了那種事,還…”
“對…青歌姑娘當時還對我有所責怪,青歌姑娘絕對不會存有那種不堪的想法的…”彭嶽看着紫菱撅着小嘴不高興的樣子,也不敢再說什麽重話。
“唉…還望彭大人以後也能如此,切勿爲官場所污…”仇青歌低聲說着這話,臉色卻有些凄涼。
“這是自然…”彭嶽擡擡手,将袖子往後晃晃,顯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大人高義,青歌佩服…”仇青歌低頭看着腳下,情緒卻不似剛才了。
彭嶽見氣氛有些尴尬,便開口談起了其他一些有趣的事情,“不知道青歌姑娘平日都愛做些什麽,或許你和菱兒有些共同的愛好,也是說不定呢…”
“我平日其實沒什麽太喜歡做的事情,隻是…”
“嗯?那是什麽事情,我怎麽沒聽說過…”
“菱兒妹妹沒聽說過嗎?哈哈…我也沒聽說過,青歌姑娘,還煩請你細細說給我們聽聽…”
……
過了一會兒,在彭嶽的“努力”下,屋裏終于響起了笑聲。
寒暄了一陣,天色漸晚,彭嶽便将仇青歌送出了府中。
“青歌姑娘,天色有些暗了,用不用我送你回家?”彭嶽站在門口,關切地問道。
“不必了…”仇青歌笑着擺擺手,“出了這條巷子,都是大路,我雇輛馬車便好了…”
送走了仇青歌,彭嶽站在門口,看着她的遠去的背影不禁有些出了神。
“詩韻,爲什麽那個酒樓要叫“青菱酒家”?”彭嶽一懵,原來是紫菱撅着小嘴,一臉不高興地向自己走了過來。
“爲什麽不叫“菱青酒家”?”紫菱怒氣沖沖地诘問彭嶽。
“原來是爲這,哈哈…你們小女孩的心思真難懂…”彭嶽确實覺得有些好笑,“當時這酒樓的資金就是那位仇青歌姑娘提供的,酒樓以她的名字署名,天經地義啊。再說了,你什麽都沒幹,我不是照樣署上了你的名字”
“什麽人家什麽都沒幹,這不是正努力學着幫你打理生意嗎?”紫菱手叉着腰,臉頰氣得一鼓一鼓的。“你說,你是不是…是不是看人家漂亮,想…想讨人家做老婆!”
“啊…哈哈…”彭嶽确實被問得有些不知所措,正茫然的功夫。紫菱走過來,朝彭嶽腳上狠狠踩了一記:“大色狼!”說完,朝彭嶽做出了個非常生氣的表情:“哼!”大步流星地走了。
彭嶽呆呆地愣在了原地,現在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心裏在想什麽。院子裏的樹又冒出了新芽。是啊,春天又來了。
“菱兒妹妹,你别誤會,我沒有那個想法…”
“讨厭,走開,别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