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田芳本也是個感情易激動的人,見佟姑如此,眼睛裏也含了淚。上來攙扶佟姑,李二黑卻擺了擺手,“等等,讓她哭吧,哭出來倒好。”然後又對佟姑說:“今天這裏沒有外人,你憋在心裏的事,還有這些年來受的委屈,咱們都往外吐吐,既然已經逃了出來,以後就别回去了,跟我們在一起,打柴種田,自由自在,我再也不會讓你挨欺負了。”他說話時,慢聲細語,溫柔無比,完全和平時的李二黑判若兩人。
這時大家都想到,李二黑是不是和佟姑兩人曾是情侶?後來被棒打鴛鴦了,以至弄到勞燕分飛?而佟姑三十多歲不嫁,定有隐情。
周平端來熱粥,給佟姑盛了一碗,佟姑哭了一陣,情緒穩定了一些,擦去眼淚,對李二黑哽咽着說:“李哥,你說吧,我聽你的。”
“好,”李二黑點了點頭,神情顯得有些沉悶,慢慢說道:“你們别誤會,我和佟姑,并沒有什麽秘密,我們倆從小便認識,一起上的私塾,一起趕集賣柴,就象是兄妹一般,佟姑不願意跟他的親哥哥在一起,卻有話願意來跟我說,後來長大了,來往雖然少了,但心情始終也不遠,後來,老佟便要作主,将佟姑許配給我。”
“這很好啊。”田芳說。
“不,”李二黑卻搖頭,“我剛才說了,我們倆就象兄妹一樣,無話不談,非常親近,但卻沒有男女間那種感情,我拿她隻當個懂事乖巧的親妹妹,從小便如此,長大了也一樣。”
“是的,”佟姑喝了幾口熱粥,情緒更加穩定,眼神裏也閃出了靈動的神色,“我一直拿李哥當成親哥,從小他幫助我,保護我,比我的親哥哥,更象一個哥哥,而我那個親哥哥佟陽,卻天生愛耍陰陽手段,我不喜歡他。他提出讓我跟李哥成親,我便一口拒絕。”
旁人這才明白了原委,江魚娘說:“其實這再正常不過了,男人和女人,什麽樣的人能在一起,真得要看緣分,有些人,做兄妹,做朋友,都很恰當,但卻不适合做夫妻,這種事情,勉強是不行的。”
“不光如此,”佟姑繼續說:“我明白哥哥的意圖,他其實是想用我來拴住李哥,把李哥作爲他手裏的一枚棋子,李哥說了,你們都不是外人,那我有什麽說什麽,我那個親哥哥,他可不是好人,表面上仁義道德,其實總在想着坑人害人,當年他用計擠走大伯家的佟明大哥,霸占了佟家寨寨主的位置,因爲這個,鬧得佟家家族内,也分崩離析,佟明大哥率領七個弟兄一起出走,後來,我哥結交的那些朋友,不是人販子,便是打悶棍的強盜,跟人家坐地分贓,李大哥看透了他的黑心爛肺,不願意再理他,而他想把我許配給李哥,還能有什麽好心腸了?”
她一口氣說了這些話,似乎有些累了,微微喘氣。靠在椅子背上。江魚娘現,佟姑面色蒼白,渾身疲弱無力,這是常年氣悶,不愛出屋的結果。
“你先歇一會,我繼續說。”李二黑對佟姑非常體貼,柔聲安慰了一句,接着說道:“現在的人們,隻知道佟老爺便是佟陽,其實以前佟氏家族的老大,叫做佟明,那是個急公好義的人,受到全體村民的擁戴,本來順理成章,應該成爲寨主,隻因爲中了佟陽的計策,被排擠出寨,率領七個弟兄憤而遠走,從那以後,佟家寨便由佟陽把持,他這人表面上,跟誰都一團和氣,可實際上心計過人,背後搗鬼。在寨子裏,本來佟姑有一個情投義合的小夥子,名叫羅鐵,因爲家裏窮……”
“李哥,你别說了。”李二黑說到羅鐵時,佟姑的眼圈又紅了,眼神也呆滞了起來。
“不,”李二黑這回搖頭拒絕了佟姑的請求,有些氣憤地說:“佟姑,今天咱們把這些都說出來,老窩在心裏,難怪你會憋出病來。”
佟姑沒有再反對,無力地靠在椅背上,臉上卻流下了淚水。
“羅鐵這小夥子,着實不錯,既熱心又誠懇,隻是家裏太窮,無錢無勢,佟陽這樣的勢利眼,哪裏肯放在眼裏?堅決不同意,硬逼着佟姑和我成親,我和佟姑兩個人,一起反對,爲了讓他死了這份心,我也娶妻生子,但即便如此,他仍不肯放手,又硬逼着佟姑去嫁給别處的一個财主……”
“真是狼心狗肺。”旁邊坐着的韋大富是個急性子,忍不住罵了起來。
李二黑歎了口氣,“對這件事,我心裏替佟姑着急,可明裏也不好說什麽,佟姑黑夜裏偷偷跑到我家裏,向我哭訴,表示說什麽也不會嫁給那個财主,我除了氣憤,卻也拿不出好的辦法,佟姑父母早亡,終身大事,在族人的心目中,自然要哥哥拿主意,我作爲外人,又能插什麽言呢?其實,當時我們都糊塗了,在那個時候,佟姑就應該跑出來,唉,當時真是糊塗啊。”
“這也不怪你們,”江魚娘勸道:“誰也沒有未蔔先知的本事,再說,離家出逃,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說,畢竟太過艱難,而且,她除了逃到你們三戶寨,還能逃到哪裏去?三戶寨和佟家寨近在咫尺,村寨裏家庭裏的舊意識,吃也能把人給吃了。咱們許多人,都突不破心裏那道坎,無數的機會,都在等待與猶豫中錯過了。而事情往往總是這樣,等到過去以後,才知道以前的決定,有多麽的錯誤,多麽的糊塗,直讓人痛心疾。”(未完待續。)